林申背着画夹出现在人群里的时候,苏容轻易就认出了她。林申低着头走路,从来没有四处张望的习惯,她没有发现在一旁等待了好久的苏容。
苏容跟着她上楼,踩着她的影子一级一级往上。入到四楼,拐过弯,又走进去大约十步的样子,林申停了下来。
她把手插进口袋里掏钥匙,苏容就靠在墙边温柔地看着她的侧脸。
林申把钥匙插入匙孔,转动,推门,进门的一刹那,突然转身,抓住苏容的胳膊将她用力拉进了寝室。
门一合上她就急切地亲吻她的嘴唇,手指撩起连衣裙,苏容搂住她的脖子回应她。
直到夜幕降临,苏容跟从水中捞上来的一样,她们都很忘情,那之前她们从来没有分别过这么长时间。
林申背着苏容去洗澡,温水洒下来的时候林申又要了她一次。苏容表情沉迷如贪醉的猫咪。
林申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叠地整整齐齐的棉布裙子,蓝底上撒开大瓣的花朵,递给苏容,说:给你买的。
那时苏容正从包里取出几张大面额的纸钞,准备给林申当生活费。
我们不能用奶奶的钱了,苏容,你的生活费我也会想办法解决我有在打工,也做家教。
苏容捏着钱,临走还是把它们塞给了林申。
苏容现在穿的就是那条林申给她买的裙子,她很爱惜,总是舍不得穿,却不管是什么季节,不管自己在哪里,总要带上它,就好像带着林申的爱一样。
第2章
苏容抵达S城的时候天已经拂晓,这条路她没有走过几次,却清晰无比地印在头脑里。路边摆着煎饼包子之类的早点摊子,她下车买了粢饭和豆浆,虽然带着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摊主在找零的时候还是刻意多看了她好几眼。
再往里车就开不进去了,她下车步行。那时候林申腹部中刀出院之后,苏容就执意不让她住宿舍了。这里的房子是苏容挑的,家用电器一应俱全,而且十分安静,又因为离林申的学校不是很远,所以租金相当不便宜。房东说要一次性付清半年的房款,苏容眉都没有皱一下。林申出院后搬进来,开始什么都没有说,却在苏容临走前塞给了她一张条子。
条子上记录着她欠苏容的每一笔花费,精准到在住院时苏容买来给她洗衣服的香皂,有些零碎的账目无法确切地说出具体钱数,林申就笼统地合并到最后的其他里面。
她说:我会把钱还给你们。
苏容拿着纸条,有几分钟头脑一片空白。林申的言下之意是她不要欠她的,是不是以为在金钱上两不相欠就足够划清彼此的界限了呢?
可是当着林申的面,苏容终究还是没有失态:不急的,我先走了,你要注意身体。
林申拉住她的手:他会好好对你的,是不是?
苏容微微笑着,却在出门之后,面对冷风倾袭的街巷哭到喘不过气。
也许林申也在逃避,既然她以为这样会舒服一些,那就这样吧。苏容捂着脸,走地极其缓慢。
百步之后,Peter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苏容回头往林申住的房子里面看,可是高大的树木将林申所住的楼层遮盖地严严实实,她看不到她了。
苏容擦擦脸,钻进了Peter的车里。
如果一定要说恨的话,苏容最恨的人就是Peter。她在夜总会认识他,他在外地经营一家很大的公司,产业包括拍摄限制级影片。
他总是很慷慨地买下苏容推销的酒,不管价格,照单全收。苏容见多了好.色的男人,可是他这样只出钱却连手都不拉一下的顾客却绝无仅有。Peter很健谈,言辞也幽默,因此她就很愿意花时间陪他聊天。
苏容每个星期都会往林申的寝室打电话,而林申向她索要寝室号码时,苏容就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会说寝室人多嘴杂不方便,一会又说怕打扰到室友。
次数多了林申就不再提了,每当到苏容撒谎胡掰自己学习有多么多么用功、学校同学有多么多么好相处时,电话那头总是沉默。
苏容想这样下去迟早要穿帮,而她内心里也明白林申肯定会知晓这一切,她只是想让那一天越晚来到越好。
她去商场选手机,面对各种不同的牌子与型号有些茫然,还是征询导购小姐的意见,她问她哪一款比较受大学生的欢迎呢?
得到答案后她买了时下最流行的那一款,最后又指着另外一支最低价位的:这个也要。
她带着手机兴冲冲跑去S城,因为知道林申的寝室号码,便直接上楼去找她。林申瘦了很多,苏容好想抱抱她亲亲她,却因为有她的室友在场而作罢。林申一言不发,她的室友收拾好衣柜就识趣地出去了:阿申,我回来的时候要不要给你带宵夜?
不用。
林申合上门,苏容从后面抱上来,林申猛地推开了她。
苏容觉得林申的反应很奇怪,她来看她,她不高兴了么?是不是打扰到了她?这么想着的苏容觉得很惶恐,讨好一样地拿出手机递给林申:林申,给你
林申接过手机,木着脸顺手就从窗户里扔了下去,紧接着,一叠照片甩到了苏容脸上。
有相片的边沿划到了她的左眼角,苏容难受地捂住眼。她低头往下看,眼睛瞬间放大,不由得慢慢蹲下来一张张捡起。
那是林申收到的匿名信中的照片,照片里的苏容穿着暴.露,抹着俗艳的口红混迹在男人堆里,这样的苏容带着欢笑陪人喝酒,毫不在意蛰伏在自己身上的来自于不同男人的手。
这就是你的学校么?教你怎么和男人一起喝酒,陪笑,甚至上.床!?
苏容无法为自己辩驳。
林申用力推了她一下:你还能再不自爱一点!
苏容眼里积聚着泪花,眉眼很好看,却让林申越看越光火,她干脆把她压在了床上。
苏容哭了。林申的手指没有任何温柔可言,她知道她想让自己疼,能有多疼就要多疼。
苏容带着颤音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林申伏在苏容身上,眼泪很快打湿了苏容的脖子。
苏容,不要有下次,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后来林申请假送她回家。一路上两人的手紧扣在一起,林申的眼圈始终是红的。进门之后她就朝奶奶跪下了,奶奶逐一看她们,颤巍巍地把手按在了林申的肩头,拍了几拍。
那之后苏容就不去夜总会了。
苏容取下墨镜,从提包的夹层取出钥匙,吸了一口气,慢慢打开门。
她有这儿的钥匙,她总是以为有林申的地方才是她的家,这样的感觉自从奶奶死后就更加强烈了。
奶奶是脑中风,苏容早上起床后才发现她不对劲,送到医院的时候情形已经很不好了。她六神无主,给林申打电话,电话里一直在哭。林申说她马上回来,苏容挂了线,又立刻给自己上班的便利店老板打电话,她说要提前预支下个月的工资。
那段时间对苏容而言,钱一直是最窘迫的事情。林申回来后去了趟继父继母家,苏容心疼她,她是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却能低声下气去忍受他们的冷嘲热讽。
Peter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甚至没有征求苏容的同意就擅自把奶奶转去了加护病房。林申沉默地看着他,这时候,她,或者苏容,没有谁能有拒绝他相助的勇气。
可是Peter出现后,林申就不愿意说话了。苏容不停看她,她始终僵硬着脸。两天后奶奶还是去了,临死前拉着林申的手不愿放开,林申说了这些天来唯一的一句话。她说奶奶我一定会照顾好苏容,一定会的,你放心吧。
葬礼的相关事宜还是Peter一手操办的,他买到了很好的墓地,下葬那天苏容哭晕了过去。晚上醒来,林申就坐在床尾,指尖夹着烟,背影很落寞。
她以前从来不抽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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