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启年往后靠了靠,似乎压着什么情绪,又问道:那么,作为研发部部长,你对领航科技的管理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吗?
苏允白想了想,道:目前我觉得都还好。不过我不是专业管理人士,可能没办法提供太多有建设性的意见。
霍总不妨问问张副总。
霍启年没想到他都把台阶铺到这个程度了,苏允白还是什么都不说,一副拒绝合作的模样。
听听,她这像是没有意见的样子吗?
这人也太傲了。
霍启年轻笑了下,道:苏部长真是一位好下属,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为领导美言。但你想过没有,有时候看着领导犯错却不加规劝,反而会助长某些不正之风?
语调里又有了那种嘲讽感。
苏允白也笑了:所以到头来,是我的错?
霍总,您不如直说吧,您到底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
霍启年也懒得跟她卖关子了:郑总这些年来给新科做的报告,都是你在处理的吧?
苏允白应得干脆:是!
霍启年等半天没等到她别的话,不可思议道:是?你就只一句是?没别的了?你知不知道,他拿着你的报告充当自己的功劳?
这样你都无所谓?
苏允白反问道:霍总,您对外发表演讲的时候,有演讲稿吗?演讲稿是你自己写的吗?不是吧?是公关部的人帮你准备的吧?
霍启年道:这不一样。演讲稿是演讲稿,报告是报告。郑总不管研发,只管管理,每个月对上级的汇报是他最主要的工作,这都能替,那他到领航公司干什么?
那他报告的数据从哪里来?是不是得从我们这里拿?苏允白的语调显得有些奇异,我们给他提供数据,而刚好,这些数据就是我们研发部自己内部的报告。
他不知道这些数据代表的含义,只知道照本宣科。这样一来,还不如我们替他做好,这样好歹他照本宣科起来,还能更有针对性一点。
霍启年几乎要被气笑了,就听得苏允白继续道:我真不觉得写个报告有什么了不得的,你就算再问,我也是这个说法。
至于说报告的归属权的问题也许霍总没注意到,每个报告的题头除了写郑总的名字外,还挂了个领航科技研发部当然,你要说是我加的,也可以。
郑总真正的问题在别处。霍总,从一开始,你就没找对重点。
而你竟然指望我因为这不痛不痒的一点就对你感激涕零,赞美你为正义使者,由此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简直太可笑了!
32.第32章你是不是又欺负小白了?
苏允白话里的讽刺意味实在太明显。
霍启年面色绷紧了一瞬。
这一下他是真确定了,不是自己的错觉,苏允白今天根本就没想好好跟他说话。
应该说,她不是没想好好跟他说话,而是而是她不再顾及一些别的东西了。比如说,他的情绪。
想到这一点,霍启年心里那股火一下子消散了大半,心里反倒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来。
他看着路前方正亮起的红灯,勉强压住自己那些奇怪的情绪,认真道:既然我错了,那请你告诉我。
苏允白闻言,转过头来看他,神色很认真。
好半晌,她忽然笑了下。
在霍启年的印象里,苏允白的笑往往很含蓄。就如她这个人给人的印象一样,总感觉压着些什么,锋芒全无,只剩柔软和迂回。
但这一次,她的笑容幅度大了。眉眼自然弯起,眼睫毛因此下压,黑压压的一片。整个人像是一朵沾了露的清荷,有一种潋滟的清润感。
霍启年乍然被晃了一下神,心里跟着动了一下。
这是这是鼓励的意思吗?
苏允白是真的觉得好笑。
她没想到,自己头一次从霍启年嘴里听到我错了这三个字,竟然是在这种时候。
什么心情?没有她以为的委屈、感动、苦尽甘来所有这些她曾经以为她可能会有的情绪,其实都没有。
此刻她真正的心情,就像是看窗外的一阵雨,看树梢下自然飘零的落叶,看街角边匆匆走过的陌生人
她知道他们就在那里,但她也很清楚地知道,这就是一些与她本人并没有太大关系的生活细节。
经历过了也就经历过了,并没有那么了不起的、惊天动地的意义。
不,其实还是有意义的。
这样的情绪于自己而言,实在久违了。
她总是习惯性地在霍启年相关的事上投入太大的精力,并赋予一些本就平平无奇的事了不得的含义。
于是庸人自扰,于是作茧自缚。
可不该是这样的。
很多事,本就没有太大的意义。
在繁忙的、浑浑噩噩的生活里,能有看一阵雨,看一次落叶,看街角的陌生人的心情,不是一件很诗意的事吗?
苏允白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在车上跟霍启年针锋相对的自己,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路口绿灯亮起。
苏允白起车,过了路口,忽然往路边靠,停住了车。
她转头看霍启年:霍总,我就送您到这里了。
霍启年再是思维敏捷,这会儿也被这发展打得措手不及。
什么意思?
她在赶他下车?
霍启年皱起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女人是不是太过反复无常了?刚才不是还聊得挺好的吗?
苏允白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霍总,我是一个即将离职的研发部部长,一贯也只负责研发的事。您如果对领航科技的管理、经营有任何疑问,不应该来问我。
您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查好了。我想这对于霍总来说,实在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毕竟,多的是人愿意卖霍总面子。
我帮不上忙,就不浪费霍总的时间了。
霍启年听懂了,也气乐了:你是在赶我走?
苏允白道:霍总,您要去的是清溪会馆,本来就跟我不是同一条路。她顿了下,又道,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同一条路。
车门被打开,车门又被重重拍上。
车子扬长而去。
霍启年气得脸色铁青。
他还没这样被下过脸!
真当他是求她不成?!
简直笑话!少了她苏允白,难不成领航科技就转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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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老师听到保姆的话,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说谁来了?启年?
保姆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您快去看看吧,瞧着心情不太好呢。
谭老师匆匆起身往外走。
客厅里,霍启年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拿着一瓶冰水往嘴里灌。
他的模样难得有些狼狈。额头上冒着汗,身上灰色的衬衣湿了一大片,连领口处都被汗湿了。
谭老师到的时候,霍启年已经喝够了冰水,随手拧紧瓶盖,将冰凉的瓶身往自己额头上贴。
谭老师立刻阻止他:说了多少次了,流了汗就不要贪凉。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霍启年也不反抗,任她拿走手上的水,只脸上的神色却不算多好。
谭老师坐在他面前,眉头微皱:你这是打哪儿来?怎么流这么多汗?你司机呢?
越是问,霍启年的脸色越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