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也劈头盖脸落了下来,拍向大地。
许一?短跑队六月份招上来那个小姑娘?长的很可爱,眼睛很大。秦川回答很快,你怎么认识她?
老家邻居,你知道?周至抬起沉黑的睫毛,看着窗外的雨。
老家?邻居?秦川笑着说,拽哥居然还认识什么老家邻居,我以为你只能看到天边的云和箭靶的中心。
周至:
这姑娘运气不好,特别倒霉。秦川正色,去年成绩就可以进省队了,正好赶上当时政策变动有了年龄限制,她未满十六周岁。今年满了,所有程序都走完了,她摔断了腿。
轰隆隆的雷声滚在天际,窗外暗沉暴雨冲刷着车玻璃,雨是突然下大了,大到水流遮住了车窗,什么都看不清,仿佛置身海底。
一缕白色烟丝缓缓落入空气中,散开变淡。
还有机会吗?周至问了一句。
没有了,很可惜,听说十岁就开始练短跑,六年。秦川叹口气,如果你跟她家里人关系不错的话,劝她改行吧,不要再抱幻想。以现在国内短跑运动员短缺的情况,但凡有一点机会,省队都不会退她。体育竞技,对身体素质要求太高了,差一点都不行。
许一走进超市,雨紧跟其后就下来了。天地陷入昏暗,豆大的雨滴争先恐后的落了下来,震耳欲聋。
妈,我回来了。许一走到玻璃柜后面打开了灯,小超市亮了起来。
林琴从后面仓库出来,应该是刚搬完货,脱掉身上的围裙往许一身上看,周至呢?没有跟你一块回来?这都入秋了,还下暴雨,淋到雨了吗?
没有,他回去了。许一拉开柜台后面的椅子坐下,支着下巴看玻璃门外黑沉的暴雨。
雨下的很大,很快就汇成水流从屋檐上倾泻下来,重重的冲击青石板路。对面上铺的屋顶是黑灰色,遥远处山脊线笼罩着浓雾,暗到天与山相连,分不清彼此。
晚上过来吃饭吗?林琴打开水洗手,水声哗哗中,说道,今天玩的怎么样?
挺好的。许一两只手都放到了玻璃柜上,脸埋在胳膊里,挺好。
周至受伤了。
林琴走了过来,吐槽道,这天上是倒扣了一个海吗?没完没了的下雨。你怎么了?不舒服?趴着干什么?
许一的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浸湿了衣袖布料,太久没出门了,有些累,趴一会儿。
她尽可能让声线平稳,不泄露一丝情绪。
都玩了什么?划船了吗?林琴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说道,跟周至聊的还愉快吗?
嗯。许一的皮肤贴着潮湿的衣料,浸的有些疼,划了,后来风太大了就回来了。
那明天再去玩。林琴抬手抚了下许一的头发,往玻璃柜台前靠了下,早上我跟你说的射箭,可能有些草率。不过你可以试试,镇上不是有射箭场?你去拉拉弓,如果还有兴趣,我们跟你教练谈谈,看能不能转专业。
许一闭上眼沉默着没说话。
不是必须要走这条路。林琴的手放在许一的肩膀上,说道,也是一个选择,如果可以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我再想想。许一开口。
你累的话,回去睡觉?林琴收回手,打算去拿雨伞。
我在这里趴一会儿就好。许一没有抬头,怕被林琴发现异样。待脸上彻底干涸,林琴去忙其他,许一才抬起头。
她看着玻璃倒影中的自己,头发凌乱,面色苍白,抬手揉了揉脸。把脸揉的红润,才放下手。
她和周至同病相怜。
雨下到傍晚,暴雨转为细雨。暮色降临,两行商铺都亮起了灯光,远处群山暗沉与天相接。
周至依旧没过来,林琴没有周至的电话号码,她包完馄饨就打着雨伞出门去周家老宅了。
许一把馄饨下到了锅里,热气氤氲,玉白的馄饨在汤里翻滚。她取了三只碗,调上汤料,门口脚步声响,许一心跳很快转头看去。
林琴穿着雨靴进了门,湿漉漉的雨伞扔进了塑料桶里发出声响。身后是空旷的灰色街道,没有其他的人。
周至不过来吃饭了,我们吃吧。林琴脱掉了雨靴,换上拖鞋走进超市,馄饨没煮完吧?吃完饭我给他送过去。
许一抿了下唇,迅速把放了汤料的碗递到水龙头下面,打开了水龙头试图把汤料冲掉,装糊涂,那这上面放的是几人份的?我都煮了。
三人份的呀。林琴走了过来,都煮了?调了几碗汤料?
那我煮错了,我以为是两人份。许一一只手拿着勺子,另一手挤了洗洁精到汤料的碗里,迅速把痕迹清除。
煮就煮吧。林琴走过来看到沸水里翻腾的馄饨,去取饭盒,那我再调一份底料,现在给他送过去。水池里的碗是装什么的?洗到一半?
什么也没有。许一的心跳到了嗓子处,慌乱之中差点撞翻了锅,连忙按住锅边,调错了一份,给洗掉了。
林琴取来饭盒,盛了馄饨进去,刚才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我们这里发黄色预警了,说今晚有特大暴雨。吃完饭你就回去吧,今晚早点睡。
好。
许一吃完饭就被林琴赶回去看书,她没有问周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八点,暴雨再次袭来,巨大的声响让人有种身处瀑布之下的错觉,许一合上书本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林琴,想让她尽快关店回家,电话没打通。
她又发了消息过去,林琴的回复很快,水漫上来了,我去周家别墅看看情况。你早点睡,不用管我。
周家地势低,可十几年仙女河也没有漫上河堤,离他们家还远着呢。
注意安全。许一发完短信,放下手机走出门在客厅打开了瑜伽垫。
她想尽快的恢复,一个月住院,两个月闭门不出,她腿上的肌肉在流失。不管选择什么,射箭还是继续短跑,都不需要一个孱弱的身体。
重新练射箭吗?她不知道,心里也没有底。
许一做了半个小时康复训练,汗水已经把衣服洇湿。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十分不舒服,她找了根皮筋扎了个冲天辫露出光洁的额头。
重新尝试着拉腿,以往能轻松做到的动作,现在艰难万分。许一拿弹力绷带拉了几次后,突发奇想,抬脚往一边一米高的架子上放。
抬不起腿,她尝试了三次都没抬起来。许一不服输的劲儿就上来了,她板着自己的腿强行放到了一米高的架子上。
瞬间剧疼袭来,她倒吸一口气连忙扶住一边的椅子狼狈的收回腿,急促的喘气。客厅房门发出声响,她汗流浃背回头跟站在门口的周至四目相对。
周至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帽子遮到了眉毛处,半张脸都落在阴翳里,只有高挺鼻梁落在光下。
他身形挺拔,穿着牛仔裤的长腿笔直,一条腿跨进门槛,另一边肩膀松松散散的抵着房门,一半落在光下一半在黑暗中。
一滴汗顺着许一的眼睫毛滚下去浸到了眼睛里,她慌忙抬手擦了一把,手臂扫到冲天揪的发梢。
周至,赶快进去。林琴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和在雨声中。
周至黑眸很深的注视许一,用脚支着房门,拖出身后的黑色行李箱。他抬起下颌,冷淡的唇角扬了下,好。
林琴也跨进了门,今晚周至住我们家,河水漫上来把别墅淹了。
8.第八章不会叫哥哥
许一一把揪掉头顶的皮筋,头发并没有如愿的落回去,而是趾高气扬的竖在头顶,像炸开的蒲公英。
周至跨进客厅,抬手拉掉了连帽衫的帽子,整张脸显露在光下。剑眉之下是深邃的眼,意味深长的看许一。
许一用手压住头顶的头发,面红耳赤,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拉伸完了吗?完了赶快去洗澡,天冷小心感冒。林琴看她一头汗,头发凌乱,头发怎么回事?
您能别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