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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把剑免费阅读- 阳刚猛男弦上在线阅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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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日落,鬼王发现他的人类宠物没有准时归家时,已经一整个白天过去了。

马车停了下来,宴江掀开棚布,便见车外一片荒野。

老弟,这山头危险,不好摸黑走,咱几个今夜这驿站歇歇。车夫回头解释了一句。

宴江顺着他指着的左侧看去,果真是一处行货人的歇脚棚,只三面墙外加一个盖,简陋得很,却也宽大,行货人可以将整辆车赶到棚里歇上一晚再上路。

这是上省城的必经之路,此时棚子内已经三三两两地停着些货车,来自不同地方的行货人各自霸占一个角落升起篝火,暖黄色的火光驱逐了黑暗,将棚子里头照得灯火通明。

从天色开始变暗,宴江整个人就持续处在极其不安的状态中,此时见这棚子人气颇旺,倒反而定下心来,下了车,跟在车边一起进了棚子,寻了个角落歇下。

车夫借着远处的一点光席地而坐,掏出干粮来啃,宴江在车上已经吃过,便只站在一边,拘谨地偷偷左右张望。

老弟哈,瞧我这粗人!你们读过书的,该叫公子。车夫举起水囊豪饮了一口,对宴江笑笑,地上脏,睡不惯的话你就上车斗睡吧,这一趟货不多,等会我给你挪挪。

宴江忙对他拱手:大哥不必如此客气,叫我小宴便是。

宴?在锦县可是个稀罕姓。

大哥是见多识广之人。宴家祖上确非本地人,是到在下曾祖父那一代,才迁居到锦县。

难怪。车夫点点头,又咬了一口饼子,正要再聊点什么,目光却突然看向宴江身后。

请问,可是锦县爱梅乡的宴浮生?柔和的问话从身后传来,虽然突然,但也不吓人。

宴江回头,借着远处朦胧火光,发现这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拱手向自己作揖,姿态儒雅。

便也和手回了个礼,正是在下,阁下是?

对方闻言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

真的是你,浮生!我们当年是一起在罗旺学塾开蒙的同窗,我是蔡立德,你还记得吗?

外头有微风吹进来,将火光刮得轻轻摇曳,篝火骤然亮了一度,眼前人的面容被照得更加清晰。

果真能从中找出隐隐的熟悉。

他自然记得蔡立德,对方算是他童年唯一玩得来的同窗,因着他们的父母皆是大字不识的粗人,所以立德浮生都是当年罗旺村的夫子早早帮忙取的表字。后来过了十二岁,宴江家中在县城为他找了个更好夫子,而立德也恰好随父母搬了家,两人便从此失去了联系。

虽然面容已经随着年龄而变了许多,但对方一句浮生,他就生不出再多的怀疑来了。

宴江难得一次面露惊喜:立德?你怎会在此?

说来话长。立德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他欲言又止,左右巡视一番后,又道:浮生,借一步叙旧?

行货人都是粗人,乍一见两个读书人在此,讲话也是文绉绉的,都有些新奇地频频往这边张望。宴江也跟着看看左右,便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蔡立德先行,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棚子,绕到墙壁后面。棚子里的火光照不出来,便显得此处格外昏暗。

立德,就在此处吧,走远了怕是危险。宴江适时开口。

他有些怕,却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好在对方没有意见,闻言,便停下脚步转过身,也是,这荒郊野外的,保不准有凶兽出没。

宴江点头,心中想的却不是凶兽,而是阴邪之物。

蔡立德丝毫未觉。

说来也不怕浮生你笑话。他露出一丝腼腆的笑,便继续了方才棚子里的话题,当年我爹娘赚了些小钱,便带着我搬到省城去,你还有印象吗?

尚有印象。

但到了省城之后,我总感觉那边的学塾都太过严厉,虽然教得很好,却没有与你在乡下时那般舒适。好不容易忍到十九岁那年,家中逼着我参加春闱,我自知尚未够格,不愿听从,便连夜离家逃出了省城,这些年一直在外游学。如今多长了几岁,前些日子才想到家中必定担心坏了,这一趟,是正准备老实回家中去。

宴江先是惊讶,随后失笑。

你竟也有如此随性的一面。

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蔡立德摆摆手,那浮生你呢?为何会在此处?

我也正要上省城去

扑哧扑哧

骤然响起的振翅声在头顶上惊起,宴江对这声音敏感万分,猛地收住话头往上看。

原是一只体型不太大的鸟儿,不知从何处飞起,停在不远处的枝头上。夜色昏暗,看不太清是什么种类之鸟。

宴江却是呼吸一窒,平白生出满腔恐慌。

立德,那是黑鸦吗?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鸟的方向,放轻了声音询问身后同窗。

黑鸦?应该只是普通的野雀。

是吗

宴江喃喃,依旧盯着那边,没有回头。

蔡立德却不在意:这地方有几只鸟也不奇怪你方才说,你要到省城去,为何?

嗯左右家中也只剩下我一口人。宴江按着早就编排好的借口答,有些心不在焉,省城或许更适合读书。

长居省城,再也不回锦县了吗?

那鸟背对着人类,面对着天上圆月张了张翅膀,扑腾两下又重新站稳,枝条不太粗壮,被带得上下晃动。

宴江一动不动地看着。

也不算若能寻到立足之地,该再回来一趟,请上家父家母的牌位一同迁居。

鬼王的黑鸦与普通鸟类最大的区别,便是那双邪性的红眼,宴江在等它转过头来,已经无甚心思还放在这场叙旧上头。

为何此番出行不一同带上呢?

许是蔡立德追问的声音有些大,惊扰了那鸟儿,它动了动,似乎要转过身来。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被放慢了。

宴江喉咙发紧,眼睛眨也不眨,他没有回答蔡立德的问话,更无暇去注意到对方异常的不礼貌。

这样的山野,衬着月色,入眼几乎只有黑与白,暗与亮。

以至于黑鸦一双闪着妖异红光的眼,便显得格外刺目。

一瞬间,宴江脸上血色退尽。

他僵硬地往后退了一步,撞上来不及闪躲的蔡立德。没有时间去说些场面话,无限收小声音,轻到宛如窃窃私语:先别说了,我们快回棚子去。

为何要回棚子?

他找来了,我、我喉咙已经抖得无法成句。

他与黑鸦那双冷冰冰的红眼对视,像是被钉住一般,无法挪动半分。

身后之人却似乎意识不到危险,依然没有任何行动,还在原地反问:嗯?什么?

宴江终于意识道哪里不对。

蔡立德没有那么高,身体也不该那么冷

猛地转过头。

蔡立德那张脸上挂着悠然的笑,姿态亲密地凑近宴江,让宴江清楚地看见他的脸。

一层薄薄的黑雾环绕,那张脸上的五官逐渐扭曲、融化,突然开始诡异地往前凸,慢慢化作一张恐怖的蛇脸。黑鳞、红眼,长长的信子不断进出,探出来的时候,几乎舔到人类的鼻尖。

它咧开蛇口,吐出人言:阿浮。

是熟悉的,密密麻麻的叠声,刺地人类脑中生疼,眼前阵阵发黑。

须臾间,那张蛇脸再度融化为粘稠黑水,其中红光频闪,像极了一个人被剜去面皮之后的血肉模糊。

宴江的灵魂不住发出凄厉的尖叫,而身体却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幻化扭曲,重新凝结成红眼黑羽的鸦脸,鸟喙长而锋利,威胁感比之蛇信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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