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规律之下,三界的特殊注定鬼没有像人和仙一样诞下子嗣的能力与资格,唯有一者例外,便是历任的鬼王。时崤在位近千年从未行驶过这个特权,然而圭风却绝对不会浪费,掐指一算,胎儿如今已有四个月的胎龄可是,在时崤回归之前,他已经将自己的孕妻妥善藏在了自己的密地,为何还会被发现?为何?
人类有句话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鬼府也一样,每一寸土地都在本座的掌握之中,焉有例外之处?圭风,鬼王的权力远比你相信中的要多得多,只不过你在位时没有权限去用罢了。时崤没有什么情绪,但实话出口,却似嘲讽般句句扎穿了堂下失败者的尊严。
殿门被拉开又关上,康沅去而复返,把挺着肚子的女鬼推到堂下,躬身行礼:主上,此为圭风之妻,已有四月身孕。鬼的孕期只有五个月,她的肚皮已经高高挺起,其上环绕着淡淡的灰色鬼气,是鬼胎已经接近成熟的标志。
阿风
时崤,你怎么敢!圭风目呲欲裂。他歇斯底里地往前扑,只是尚未触碰到时崤,就被缚鬼绳坠得重重摔倒在地,把地砖砸出一道细细的裂痕。
鬼妇在一旁泣不成声,几次快要晕厥。
时崤无动于衷:有何不敢?这鬼胎,原就不该存在。
对妇孺之辈动手,就是鬼王真主的格局?
三界自有三界的规矩,天道在上,若本座心软,只会叫全鬼府为你陪葬。你一届罪犯,有这个资格吗?
鬼府是审判之地,圭风,你的罪孽,自然是由本座亲自来清算。时崤缓缓抬手,在圭风恶狠狠的眼神中,寸寸拔刀出鞘,既由腾角刀而起,便也由它,来结束你儿之命罢。
下一瞬,刀尖直指鬼妇肚皮!
九天之上,仙界,命格仙君居所。
座下童子辨认片刻之后,从烟雾缭绕的命格台上捞出一本金册,小心翼翼地递到命格仙君手边。白发老者接过,掐起仙术,仔细查看其上记载,口中喃喃:接换命格渡难承灾
如何?年轻仙君压下一丝急切,恭恭敬敬地询问。
灾化之时,便是圆满之时。
可我既已回天庭,说明人间此劫已消,为何承德仙君却要慢上这么久?
不久矣,不久矣,浮泽仙君莫要着急。
也不是着急。年轻的仙者叹气,转头,有些失神地盯着不断错乱变换的命格台,人间此劫本就在我所管辖的地界,如今却叫承德仙君去帮我渡化,于理不该。他一日回不来,我便一日心绪难安。
白发老者却回之和善的大笑。
他放下金册,捋着自己长长的白须,两位仙君是天帝点过头的仙侣,下凡也好,渡劫也罢,想来承德仙君都是甘之如饴,浮泽仙君不必难安。
【作者有话说】:
阿浮:人间的我你爱理不理,仙界的我你高攀不起
鬼王:《一觉醒来我从原配变成了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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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重大情节转折就很纠结,因为不想在文案剧透而把自己弄成了文案诈骗犯qaq
第三十八章
【浮泽,我回来了。】
我与承德仙君尚未结契。年轻男子无奈。
没结契,等回来再补就是,左右也不差这二十年。老者依然笑呵呵的,要不是鬼府出了那档子事,连累仙君不得不下凡去拨正,两位早该
浮泽藏在宽大白袖里的手抖了一下,神情瞬间僵硬。
好在只是短短一瞬,并没有被察觉。他勉强挂起一抹淡笑,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慌乱,没等命格仙君说完,便柔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出了那样的事情,给整个仙界添了负担,到底还是我作为西南地界的主引仙君失职。
命格仙君的座下童子古灵精怪,也不知从何学来的招数,高深莫测地摇头晃脑,头上两个发揪上下摇动:仙界平日里又管不到鬼府那儿去,谁知道那地底的事会殃及到人间,这事儿啊,属于不可管控之意外,浮泽仙君怎的还往自己身上揽?
话多。命格仙君好笑,用拂尘敲了敲童子的头,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做完了,老头真凶!
一老一小之间倒是闹腾,在这天上年复一年的清冷氛围中,属实是难得的一抹鲜活,不知不觉就将话题引开了去。浮泽暗自舒下一口气,衣袖底下握紧成拳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他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自己在人间所经历的一切。
又与命格仙君聊上几句别的,没有多久,便寻了个借口告辞几乎是以逃跑的心态,半刻钟也不敢多留,他出了殿门,就直接掐起仙诀乘风而去,一路飞向自己的居所。关上门,把自己整个身体都浸入殿内的清池里,感受到随着水波荡漾翻涌的仙力,才终于有了一丝脱离噩梦的实感。
这清池是从天池中分流出的一股活水,引到仙居内部,乃为整个天庭都绝无仅有的特权。不为别的,就为他是仙界唯一一位,从人间川流中自然化出神格的仙君。
浮泽仙君在成为仙君之前,本是横贯西南地界的一条大江。
传说祖神盘古死后,血液化作人间最初始的大江大海,浮泽江便是其中之一。存在于此上亿年来,他永远奔流不息、永远清澈见底,滋养万物,是沿河岸边鸟兽草木的生命之源,更是整个西南人类赖以生存的资源宝库。但作为大江的岁月实在是太过漫长了,浮泽也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突然就有了模模糊糊的意识,又是循着本能修炼了多久,才慢慢开化出更多更清楚的神智。
他只知道,随着太阳升起又落下,他开始能听懂鹿鸣的轻快,能听懂三两鸟啼的欢愉,以及更最多的,人类来来往往的说话声,百姓赞美他、文人歌颂他,游子跪在岸边,双手捧起清水送到嘴边,然后发出感恩的喟叹。
人类喜欢他。
一朵浪花拍在岸上,白沫荡漾,依依不舍地贴上人类的赤裸的脚心,这是一条大江最原始、最直白的,不知掩饰的开心。
他也喜欢人类,喜欢极了。
就像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喜爱,人类对于这样一条大江来说,是那么的易碎与弱小,那么的柔软与感性,叫他止不住地心生怜惜,打心底里的,不愿见到这些小小生命露出哀伤的神情。
第一次,他学着去控制自己的波浪,托起即将溺水的孩童,送回岸边母亲身边。差点痛失骨肉的单亲母亲痛哭流涕,双膝跪下,任由水花打湿自己的膝盖,她朝大江重重磕头,大滴大滴的泪滴进江水里,浮泽便清清楚楚地尝见了她的激动与狂喜虽然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浮泽这个名。
他开心极了,为自己庇护了人类而开心。
这也是后来所有一切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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