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后来,柳莺莺不求饶了,喊着给我一刀,让我痛快去死。
柳莺莺死后半年,冯薇也死了。曾经尖酸刻薄的嘴,再也说不出半句嘲讽她的话,只能发出痛苦的喊叫。
殿下,我入府最久,侍奉多年,求殿下恕我之罪。
殿下饶我,殿下
侍妾们站在一旁看着,小声啜泣,不住地用手绢擦着额角的冷汗,胆小一些的,吓到晕厥,时时谵妄。
冯薇逐渐发不出声响,但刑杖落在她身上,却能发出一声声闷响。
看着冯薇凝固的鲜血变成暗红色,看到暴露在空气中的血肉,闻到铁锈一样的血腥味。她们不住地干呕,胃液止不住地上涌。
她的梦魇从赵寒声变成了燕王,梦见自己死在杖下。久而久之,像是在无数次排演死亡。
她见燕王的次数寥寥无几,那日却破天荒地叫她过去。倒是稀奇,还见到了同样难得一见的姐姐赵清漪。
燕王说赵寒声来了书信,特意请燕王替他告知行程,还有三日便要将她接走。燕王开恩,还给了她时间收拾行李。
就是在那一刻,她再也抑制不住对死的渴望,毒药和白绫一样,本是为自己准备的,她想如果能拉燕王垫背,兴许在黄泉路上碰到冯薇,再也不会说她卑贱。
妾三日后离府,愿以酒辞别。
祁瓒并未接过她端来的酒,只是鄙夷地扫了她一眼,阿猫阿狗斟的酒,他为何要饮?
她低眉颔首,端着酒盏托的手有些僵硬。笑自己真是痴人说梦,竟妄想以如此笨拙的方式谋杀。
这一生都是愚人,下辈子可要变得聪慧一些,再不要做他们的玩物。
她握紧了袖中的匕首,若是搏命,大约也只是白白断送了性命,但那又如何呢?若是连一点无谓的挣扎都不作,这一趟人间算是白走了。
总归这一生已是徒劳,那便徒劳到底吧,能伤这人一根毫毛,也算是她的胜利。
只有些遗憾,燕王府的杖刑不会至她结束,不知还要多少女人死在杖下。
这酒合该我喝,兄长做这等荒唐事,我该向你赔罪,等他回来,我再劝他,你莫要担心,赵清漪展眉一笑,端过酒,似要化解眼前的僵局面。
别喝。
第42章赵清姿拳打镇关西
蚍蜉撼树,螳臂挡车。原主和碧荷都是如此。
你说原主去求赵清漪,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世间难买早知道,她对赵清漪知之甚少。
我口鼻间都是血腥味,不是幻觉,是感同身受。
夜风呼啸从窗外着碾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咸腥的味道长了触角,它们的阴影长长得拖向远方,像涨潮时奔涌而来的暗红色水花,呼号着。
所以我没让你看见原主被杖毙的场景。系统察觉到,赵清姿的情绪已经接近临界点了。
她只听到原主和碧荷同时说别喝,但为时已晚,从赵清漪喝下那杯毒酒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赵清漪会不会有事?
不会哦,她只喝了一点,而且有女主光环,会被救回来的。
碧荷呢?
她当然会有事
所以不是碧荷揭穿原主毒杀赵清漪,她是要陪她一起死。
原主想杀的,从来就不是赵清漪。
她从前说一个蠢字贯穿了原主的一生,现在却想收回这句话。一个处在精神崩溃边缘的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妄想毒杀权势滔天的亲王,自然是傻,无谓的挣扎却也是挣扎。
身在地狱,她曾经妄想讨好恶鬼,才是真正的蠢货。
你为什么不选一个狠角色过来?赵清姿咬牙切齿地恨,在过去的岁月中,她安于做咸鱼,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命运是很随机的。一切的开始,也不过是天道的游戏。
我要怎么做,才可以拯救原主?既然没有遥远的救世主,原主和碧荷能蚍蜉撼树,她也愿螳臂挡车。
遗憾的是,她尚有护住碧荷的机会,原主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亲,这个世界的剧情得到圆满,她就会在另一个时空幸福哦。
那个时空可以是我生活的世界吗?赵清姿觉得原主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思维迟钝、情绪低落、没有求生欲。很像是抑郁症。
古人没有完善的心理治疗体系,况且,她生活的世界,自然要比封建社会强上许多,女子也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
也许会,但命运是不定的。
原主曾经很笨拙而努力地活着,努力攒钱,想要赎回卖身契离开赵府,虽总有倾泻而来的风霜雨雪,但到底有点微弱的希望。
后来发现,原来权贵们的一句话,便可抹杀她所有的努力,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人间好物不坚牢,希望亦是如此。
我还是不理解,什么叫做剧情得到圆满,好累,好累。赵清姿缓缓闭上眼睛,好像已经受过一次杖刑,她的灵魂,也的确跟着原主一起被打到稀烂。
在梦中一切都是虚灵宁静,她听见那条死去的河流,结冰的表层下有水流缓缓流动,夹带着碎冰,依旧是冷冽,但不是静滞,它自深渊中流向她。
碧荷有些疑惑,方才小姐还在与自己说话,怎么一眨眼功夫就睡着了。平素小姐性子活泼些,这几日有些不对劲,她不免有几分惴惴不安,小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所以才要叫她去姑苏。
她拿了件披风给赵清姿盖上,暗自下了决定,若是小姐有难关要过,自己断断不能独善其身。
等赵清姿醒过来时,已经是子时,自然不知是舞刀、弄枪将她抱到床上的。
半夜三更,反而格外清醒了,不能溺毙于那些记忆。
勇冠三军激活成功了吗?
亲,你可以试试哦。
如果此刻赵寒声在府内,她就可以拿他练手。
赵清姿活了二十三年,从来没对谁动过杀念,霸凌她的初中同学、克扣工资的私企老板、地铁上性骚扰的男人她恨过,却没有杀之而后快的想法。
但她心中的野兽闻着血腥味苏醒了,若是淌过杀戮的海,就能帮她们走出地狱,那她不惮于双手染血。
即使你不杀他,他将来也会惨死。
人都会死,只是他必须死在我手里。
从长安到玉门关,1140里路,日夜兼程,也需行军半月。
才离开长安半日,驻扎在陈仓。月挂中天,一夜征人尽望乡,赵寒声想起她。
子时的月光洒在陈仓城门上,夜晚的光线是朦胧的,像是遥远的亘古,天裂开一道缝来,从那里倾泻而来的光,带点怜惜。
时间与空间错杂,这样的夜晚,是赵寒声可以藏身的水潭,没有人愿意将一条毒蛇供养在心头。
赵寒声觉得死并非可怕的事情。他曾在濒死的时候,回望过自己的一生,都是极为荒芜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