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伊的话不多,问题散漫得不着边际,但往往都直切中心譬如你们平时都上些什么课啊?或者说觉得齐校长为人怎么样啊?同学好不好相处啊?能不能出去买星际流行的小吃啊?这里屏蔽了星网平日的娱乐活动是什么啊之类的。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可是拉杰一个字都没有回答她。
路伊还刻意对这可怜的小子施加了一些威压,拉杰惨白的一张脸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最后几乎是哀求地小声说道:求求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这些到时候会有人告诉你的。
没意思。
路伊猜想自己大概是被安格尔传染了,让她开始会在意的事情的有趣与无趣之分。
说起来,明明两个人才接触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安格尔偏偏就有一种毒瘤般的感觉。
玷污。
路伊脑海里再度滑过这个词。
13号星球的建筑物全部都是连成一体的,四四方方的长方体或者是正方体的空间简单地堆砌在一起,像是由一块块穿越时空的积木拼凑而成,偶尔不得已的地方才会吝啬给出圆柱形或者是一点柔和的弧度。
不得不说,路伊想起了那款从远古时期和石头剪刀布一样顽强存活下来的游戏俄罗斯方块。
不少地方甚至连油漆都没刷,连独立星球时代地球上前苏联的时候都不如。
即便是刷了,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大块大块的廉价白漆从墙上狗皮膏药似地自动脱落,留下一片难以言喻的疤痕,经历长年累月的摧残,深深浅浅的黄褐色黏腻在上面还不如连油漆都没有刷的钢筋水泥。
起码这些铁器腐蚀掉还能风化出一片幽深的暗红色,给这破地方添加了一种别样的颜色。
路伊注意到一路几乎都没有听见综合性学校该有的喧哗声,倒是时不时有一二一的口号声从瓮声瓮气的铁皮墙外面飘到耳边,听起来有气无力的,隐约可以感到一丝怨恨?
一点都不像是个学校,阴冷,死气沉沉的,连那难得的活力都被阴霾和恐惧的情绪缠绕在一团。
倒像是坟墓。
还是穷人买不起的私人小方块不得不挤在连成一片的公墓那种。
体育课?
路伊看向拉杰。
对方破天荒地点了点头算是给了路伊一个回应。
而就在这时,路伊本能地察觉到一道窥探的视线。
她下意识地朝四周看去却发现除了空荡荡的走道没有第三个人。
错觉?
路伊皱眉,她在直觉上鲜少有失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执行了上次的任务之后,路伊发觉自己对情绪的察觉更加精准。
如果说之前只能察觉到大概模糊的好意或者是坏意,现在她偶尔甚至可以精准地说出来更加确切的形容词。
好的那么是高兴?喜悦?或者只是散发的善意。
如果是坏的,那么是敌意,还是更进一步的杀气?或者只是偏向中立的好奇?
路伊对自己的变化感到茫然而不知所措。
一方面她的确是会本能地质疑命令,另一方面似乎也因为这种起伏过大的情绪而对周遭的反应更加敏锐。
第六感的功能实在太过好用,一时间路伊甚至都产生了一种这个病不治也行,要不就放任不管的想法。
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弱,有很多人会在暗地里偷偷看新人,你不用在意。
拉杰注意到了路伊的动作,难得出声解释了一句,当初我进来的时候也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习惯就好。
而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三个人聚在一起偷偷对着一面镜子看得不亦乐乎。
拉杰对这个新人挺好的啊,还出声解释?
最矮的小个子才只有其他人腰间这么高,白颜色的短发有些蓬松的自然卷,因为常年没有打理而显得乱糟糟的,声音带着一丝软糯,浑身上下被一卷褐色的长袍套住,袖口被卷了好几层才堪堪到手腕不至于滑落。
声音带着轻灵的语调,和这里沉闷的氛围形成了诡异的和谐。
小孩子,音色似乎偏向女性。
怎么,你也对这个新人感兴趣?
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明显大了好几轮的中年人,穿着松垮的迷彩服,领口的扣子没有扣严,明晃晃地违背了三人靠着的墙上张贴的《入学需知》关于衣服着装的第三条:衣着需整洁、大方,不得随意改款式,所有的扣子必须扣上,违者扣1分。
他面色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白皙,似乎与世隔绝久了,皮肤都带着一丝病态的白。明明整个人都裹在一团随意的服装里,明明已经过了联邦定义的十到二十岁少年的范畴,可依旧可以用清秀这个词来形容。
有着少年人的清秀,以及中年人的成稳。
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比小女孩还人畜无害的温和。
最边上的那个则没有凑在两人之间。
他靠墙而立,双手插在身上的白大褂里,细长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漠不关心的阴柔。
十秒钟,给你们十秒钟,把这破镜子收起来。年轻男人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是去帮我整理医务室器材的,不是过来看新引进的猴子的。
洛克你那毒死人不偿命的嘴巴什么时候能改改!
小女孩不满地抱怨道,何往宾难得找了个避开监视器的死角搭了个可以折射影像玩儿的望远镜,就让我们多看一眼怎么了!
也就哄哄你这小孩子。
洛克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你虽然没出去过,但好歹也是在医务室见过显微镜的人,怎么对这破玩意儿爱不释手?啧,黎明,你知不知道外面的小鬼见到这东西都直接往垃圾桶里扔的?
黎明气鼓鼓地踩了洛克一脚,乱糟糟的头发这时候看起来像是炸了毛的小猫。
我知道我一出生就在这破地方待着!我知道比起外面的小孩子我什么都不懂!洛克你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反复提醒我!
洛克冷静地嘲讽道,我只是说出了事实。
并没有激怒你的想法。
行了洛克你就别逗黎明玩儿了,你自己说说你的脚都被这小鬼踩了多少次了?
何往宾收回自己的视线,岔开两人凑在一起就会剑拔弩张的气势,玩味地笑道,这次来的两个新人都不简单啊。
我知道!军人!黎明兴奋地举手。
嗯答对了一半。何往宾遗憾地笑笑,两手一摊,没有糖给你吃。
这个有点像嗯,根据我残存的记忆来说,十有八九和军队有关,难道出身军人家庭?啧,这年头当兵的都对自家的小孩管不了了吗?何往宾一边给黎明解释,一边自言自语地推测,前面那个倒是看不出来军队的纪律性,但就刚刚做检测时候的那股子猛劲,估计也非一般人。
废话。洛奇抬了抬眼皮子,出口就是嘲讽。
不过我倒是有点兴趣,你们说那群不长眼想要给新人立下马威的谁会踢到这块铁板?何往宾摸了摸下巴,笑呵呵地抛出一个问题,冲黎明眨了眨眼睛,要不要打赌?
幼稚。洛克继续在这里找存在感。
洛克,我在和小黎明说话。何作宾客气地微笑,你可以不用强行凑过来的。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怼人当如三月春风。
这是何往宾的人生哲学。
对!没人当你是哑巴!黎明幸灾乐祸地附和,扭头看向何作宾,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一颗糖!我赢了给我一颗糖!
我赢了你就替我进一次洗衣房。
成交!
洛克听了冷哼一声,烦躁地让音节在喉咙里嘀咕了一阵,最终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就坑她吧走了!我把你们从队列里叫出来不是叫你们出来放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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