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的声音有些唯唯诺诺的。
没有异常。
莱利替他把后面的话接了下来。
仿佛是为了呼应她这四个字,病床上的工七突然大叫一声,一直颤抖的身体在床板上直挺挺地腾空了一下,反弓成一个拉满了弦的弓。
噗通一声,砸在床板上,没了动静。
心率在显示屏幕上迅速归零,变成一条笔直的一。
报报告
其他人呢?
莱利懒得管这个汇报的新人,她看了眼其他接受者的数据,发现所有人都失去了生命迹象。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于此同时戛然而止的,还有链接黎明的心电图。
干干脆脆,彻彻底底。
甚至连一丝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不正常。
很不正常。
相当不正常。
但又似乎是情理之中。
实验总会有意外的,为什么不是今天?
可为什么偏偏又是今天?
接下来怎么办?
尤雷克干巴巴地跟在后面问。
莱利在呼吸之间就做出了抉择:静脉注射,送到Z区,检查死因,保留大脑。
如果只是实验事故,那么静脉注射死亡后解刨找寻死因保留大脑,就一切按照正常流程进行就好。
如果是有人蓄谋想要营救,那么这可能是集体假死,静脉注射死亡无疑也是最有效的解决方法。
至于在假设二的前提下,营救者是谁,那并不是莱利需要考虑的内容。
把今天的实验整理好汇报手册。莱利看了尤雷克一眼。
年轻的小伙子立即说道:好、好的。
她冲杰弗里递了个眼色,嘴里确实冲尤雷克说的:手写,三份。
一份所内留档,至于剩下的两份
一份交给联邦,一份交给军方。
操心的事情,就交给那些老狐狸吧,她可一点都不想插手。
第129章再见
命令很快下达出去。
尤雷克立马从冷冻室里取出静脉注射的死亡药剂,听着脑袋里那个魔鬼般的声音,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瞧,我说得没错吧?】
莱利从来都不曾百分之百的相信她,即便心率图已经显示死亡,她只会相信自己亲手制造的死亡。
尤雷克的手不自觉的在颤抖。
【这个我可没有事先替换。】
【不用。】
黎明转过来安慰。
【这种毒虽然厉害,但发作速度并不快,即便流经全身血管,也需要一定时间。只要你速度够快,就没问题。】
在这之前她已经灌了大量的白水,一定程度上能起到抑制毒液扩散的效果。
【可是】
尤雷克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满是犹豫。
【亲爱的,必要的风险是需要承担的,世界上可没有完全没有风险的事情。】
黎明的声音理所当然。
【来吧。】
*
尤雷克轻柔地把手绕到黎明的颈后,在脖子上发现了一串黑色的编号刺青:TGR13DAWN。
虽然这串刺青是每个实验体都会有的标记,但是尤雷克在黎明脖子上看到还是吃了一惊他本以为黎明会是特别的。
尤雷克经常忘记一件事情。
在黎明会在他脑内说话之前,在他被变成黎明的接收者之前,他并不讨厌黎明。
更确切的来讲,比起莱利杰弗里之类的其他的老练的研究人员,他是将黎明视作同伴的。
命运波折的,弱小的,无辜的。
同伴,研究者,同事,聪明的小鬼,可怜的孩子。
黎明在他眼里先是由这些组成的,然后才是最后的标签实验体。
所以他发觉自己变成接收者之后,巨大的错愕退下去,涌现的不是愤怒或者是被欺骗的情绪。
而是理解。
甚至是敬佩。
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是他站在那样的角色立场,尤雷克自认为并不会做得比黎明更好。
和从小就活在谎言和骗局中的黎明不同,尤雷克从学生时代到工作时期都是顺风顺水。想要的全部都有,于是变得不贪恋,甚至变得没有欲望。
平淡如水的日子让他很难分辨科研究竟是他的挚爱还是说习惯始然。
平凡的人渴望着不平凡,正如没有生命的东西天然就会被有生命的东西所吸引一样。
当他被黎明的精神网扩展成自己人的那一刻或者说之前他就天然地被这种庞大的欲望和精神力量所吸引。
那是赤。裸。裸的,不掺任何杂质的,热切而充满希望的求生欲。
炽热到尤雷克也愿意为之放手一搏,乃至献出生命。
*
淡黄色的药剂推到血管内,不过只是几秒钟的工夫。
显示屏提前已经做了手脚,即便出现了生命波动也不会过多显示。
注射,杀人,抛尸。
从时间的角度而言,越早被抛下去的人会越早被洛克接手,也是活命几率最大的那个。
但是黎明在最里层,为了不引起太大的注意,只能先把最边缘的那个人往下放的管道扔去。
倒也不用太担心尸体在运送的过程中会受到太大的损伤,一来这个抛尸管道直径足够大,二来管道内部其实是有聚能风慢慢把尸体托起的,根本就不会碰到尸体的一根毛发。
尤雷克把那个编号25的人推下去之后,手指尖搭上了装载编号24尸体的推车。
咦?这是什么?
莱利的声音像是平地起的惊雷,噼里啪啦一下炸穿了尤雷克的头皮。
你过来看一下。
莱利冲杰弗里递了个眼色,她的手指指向被替换好的显示屏,神情严肃,像是在打量着精密剂量杯里多了一毫米高的液体:我记得这里之前被我不小心用替换的手术刀刀尖擦过一个划痕,为什么
没有了。
杰弗里只听了个开头就明白莱利想表达什么。
到底是军方的研究所所长,杰弗里天然的对器械有更深的理解。
他轻轻一掰,就把显示屏和主机分离,看着侧面衔接处深浅不一的颜色,厉声说道:显示屏被人替换过。
尤雷克推着24号病床,脚步加快。
负责检查设备的人是谁?
杰弗里甚至都没有加大声音,似乎只是例行检查般的问了一句。
轻飘飘的,却让只想着匆忙离去的尤雷克两脚像灌了铅一样重。
他在看着他。
尤雷克只觉得自己的四肢被实体化的目光针扎在地面上。
他后背无端冒起层层冷汗之前被黎明同化的时候他没有这样过,给设备做手脚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甚至连刚刚注射毒。药的时候他的手心里都是非常干燥的。
可是现在,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凝滞的杀气所覆盖。
他在看着他!
一个声音几乎在他喉咙里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