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耘惊怯停步,站在原地,小心翼翼望着百花深处的背影,心中期待急欲成真。
他犹豫着,不敢上前,只得轻轻扯了扯手腕上那个红线,铜铃声清脆回荡。那人百无聊赖的影子突然一顿,回应了一下。
沐耘眨了眨眼,又轻轻上前一步。
那人突然转过身来,嘻嘻笑道:哈哈你来啦。
啊!你!
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沐耘震惊中又带着激动的欣喜,一时竟无话可说。
他正欲拉紧手中红线,想认真确认一遍。
这时,沐耘突然感到一丝窒息,像是有人环住了他的脖子,不禁皱了皱眉,再一眨眼,人已从梦中醒来。
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祁终安好的睡颜撞入他的眼中,肩膀处搭着两只细细的胳膊,紧紧环住他的颈脖。
残余的酒意与睡意,在此刻,全醒了。
沐耘缓过劲来,发现两人竟同床共枕,姿势暧昧地睡到了天亮。加之昨晚一场怪梦,让他心里又惊又乱,一时六神无主。只得狠狠甩开祁终的手,裹挟着棉被,踏着一地凌乱的衣服,赤脚躲在角落里,满目迷茫地打量四周,最后确认了是自己的房间。
宿醉叫他头脑昏沉,从来没有这么失措过。
本来睡得安好的祁终,在沐耘大力扯被子的动作下,连带着滚动,头撞到床栏边,痛意传来,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揉着惺忪的双眼,他恹恹坐起身,迷蒙地望了望四周。
抬头一看,沐耘用被褥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一样,光着白皙的细长脚踝,站在窗边角落,皱起深眉,复杂地看着自己,双唇轻微颤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大怒的话语。
祁终心里咯噔一声,心叹不妙,昨晚劝人纵酒的后果,估计是逃不过一顿骂了。
他尬笑:呃早啊。
沐耘甩了甩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低沉道:你的酒,我再也不会喝了。
啊?祁终瞪大双眸,有些无奈,也有些生气,心道这人莫名其妙,自己要喝,喝醉了醒来,竟然还要对他撒气?
没好气道:哼。不喝就不喝。你什么语气啊?我又没对你做什么,只是一起喝了个小酒,顺带躺一张床上过了个夜而已,又不是带你去嫖了娼回来,你现在这个样子,搞得好像是我弄丢了你的清白一样。
你我沐耘隐忍地垂了垂眸。
祁终见他想要辩驳,又说不过,把自己憋了个双耳赤红,不由想笑。
我?我又怎么了?你以为我想睡你的床啊?一股子书墨味昨晚,明明就是你
此话叫沐耘更为惊慌,急忙反问:我如何?是否醉酒之后,做了什么荒唐之事?
没,没。什么事都没做,只是酒后吐真言,说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啊。
祁终假意威胁道,偏偏不说后文,自顾自穿着外衣。
我,我说了什么?酒后胡言,你不可当真啊!
沐耘懊恼至极,想起晨梦,又惊又怕。
哦?既是胡言,那我随便说给人听了,也没什么啦?
不行!只能你一个人知道。沐耘坚定拒绝道。
祁终心里哼笑,面上胡闹不止:哎呀。这是要我保守秘密啦?封口费不拿点来么?
沐耘错愕盯了他两眼,有些生气道:我到底说了什么?
祁终捡衣服的手一顿,拧眉回身,有些吃惊沐耘居然在吼他。
你急了。我就藏着掖着,不说又能怎么着?
出去。
沐耘语气无奈,不想再露出把柄叫他捉去。
哼。祁终无趣一哼,甩了甩肩上的头发,赌气地出了门。
沐耘仔细盯着他把门带上后,才松懈了心绪。晨梦的迷幻场景,却一直徘徊在他脑海,久久不散,那份悸动和欣喜,仿佛只有在梦中方显真实。梦醒之后,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不曾有。
楼下,方妍绡正在摆早餐,元谦呆坐在板凳上,双目放空地望着外面阳光下绿油油的一树桐叶。
祁终匆匆下楼,难得起早,正好撞见这一幕,一时犹豫地站在楼梯处。
方妍绡欣喜唤他:祁弟,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快来吃早饭吧。
一个温和的笑如春风浮动在心,祁终莫名酸了眼,心说:她,真的好像我姐姐
嗯。这就来。眨了眨眼,祁终快步走去,面带一抹真心笑容。
方妍绡盛了碗粥给他,随口询问:诶,沐公子呢,怎么没和你一块儿下楼。
她有些疑惑,往日这些人里,都是沐耘起地最早,然后耐心在楼下等他们。今日却有些反常了。
呃他,快下来了。祁终支支吾吾回了一句。
哦。方妍绡也懒得多问了。昨夜之事,更值得她费心多想。
对了,其他人呢,怎么也没在啊?
祁终只看到元谦一人坐在对面,拨弄碗中白粥,多问了一句。
哦,凤呃,唐二家主还要等一下。
至于表小姐,刚刚我才去叫过她,但她说没胃口,不想吃。
方妍绡面上不动声色,淡淡撒着慌。
哈哈。这疯丫头,估计又是昨晚去逛夜市,吃坏了肚子,还说什么赏月,又扯谎了吧。
祁终没多想,信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她就那样,等会儿我去给她送点消食药。
听见他如此关心闵栀的话语,方妍绡垂眸,端碗的手停住,似在心里权衡着什么。
祁终想了想,又问:对了阿姐,昨晚她不是也带你去了吗?怎么样,你们玩得开心吗?
思及昨晚的事,方妍绡颇是不大顺心。最开始确实是闵栀提出约她一起去月湖赏月,若不是不想伤了祁终的一片好意,她又怎么会答应,之后又怎么会扯出一团乱七八糟的事来
她敛了敛眸,有些委屈道:昨晚昨晚我和表小姐不小心走散了,半路遇到唐公子,是他送我回来的。
正欲喝粥的祁终,一听这话,手中的勺子都惊掉了,气愤道:什么?她居然把你一个人丢在街上了?真是的,这疯丫头怎么回事,要是你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算了算了,阿姐,下次你别跟她一起去玩了,等会儿上楼,我去训她几句。
听见他维护自己的愤慨之语,方妍绡心上涌起深深感动,她还以为这些天的隐忍都没有回报。如今总算是见到成效了。
她不由宽心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有你的关心与信任,就足够了。
祁终皱了皱眉,严肃道:阿姐说什么客气话,你是我义姐,我当然要相信你了。不过话说回来,表小姐平时做事没这么粗心呀她,莫非是因为我昨晚没去接她,才迁怒与你的吧?
方妍绡神色僵硬一瞬,干笑两声:或许不是。哎,先不说这个了,你快些吃饭吧,等会粥都凉了。
嗯,好吧。
我再去叫一下他们。方妍绡起身上楼,心虚地回望了一眼。
祁终恹恹吃了几口粥,忽然又想起今早的事情,有些愧疚。他或许应该和沐耘好好说话的,毕竟对方是一个经不住逗的人。要是为了这么点小事伤了彼此的和气,真是划不着。
他忽而望向对面坐着的元谦,安静乖巧地垂着头,也像是有心事一般。
想起唐巽昨晚和自己说,要带元谦出门诊治的事情,祁终多了个心眼,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小老弟,想什么呢?
元谦惊慌地抬眸,无辜地望向祁终,激动的目光清澈无比,不再比划手语,他张嘴喊道:老大!
误以为是幻听,祁终错愕维持着拍他肩膀的姿势,不可置信地强调:你,你叫我什么?你能说话了?
元谦慢吞吞点了点头,缺魂之症无解,但哑病却被凤寐治好了,他又重复喊了一句:老大。是,是那个人叫我,说话的。
祁终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凤寐,一时欣喜若狂,哈哈大笑,将人抱住: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是唐二家主医术高超,不过一夜就治好了你的哑病,以后我们要好好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