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还是裴时清率先打破胶着的气氛,自认为有耐心地向他解释:这件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里面牵涉的东西太深。你刚毕业,专业度和作战能力都是顶尖,来这里只是个意外,某一天总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轨道上发光发亮,没必要什么都掺和一脚。说着顿了顿,补上一句: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兰卡学院也承受不住顾上将的怒火。
顾星野原本扬起的唇角逐渐拉平,直到他说完连眉眼也沉了下去。飞梭内再次陷入沉默。
裴时清突然生出几分不自在,好像不该对一个初出茅庐的毕业生说这种话,但哪里不该呢?他又说不上来。
事实上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了。
多年踽踽独行的生活,让他不再有表达的欲望,他正在做的是全联盟最不愿意沾惹的事,他要找出那根线头,把隐藏得最深的恶鬼一个一个扯出来曝晒在阳光之下;他要把经历过的痛苦一巴掌一巴掌地还回去;他要把笼罩在天空的乌烟瘴气全部赶走,让蒙尘的星辰重新闪耀其间。
这么多年他走过的每一步走踩着血和肉,他经历了背叛与分离,亲手杀过不该杀的人,也眼睁睁旁观过同伴惨死在自己面前十五年隐忍蛰伏,他早已习惯单打独斗,不争辩不解释,却在今天忍不住露了一丝缝隙。
也许是看到这小子毫无保留地站到他面前,一时心软吧。
顾星野看了他好半晌,突然笑出声,接着那笑声越来越大,他整个人都开始前仰后合。
等终于笑够了,他才抬眼,那双浓墨重彩的眼睛一片水光盈盈,他轻声道:裴教授,你怎么知道我要做的和你要做的,不是同一件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顾星野靠美貌上位石锤。
第11章我还有更敢说的,你想不想听?
想死我不拦你。窗外明月皎皎,清冷月色一闪而过,裴时清拉上窗帘,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淡。
破晓从墙上下来,适时给裴时清递上一杯刚磨好的热咖啡。
从顾星野问出那句话后,两人就一直沉默着到家。裴时清没有再说让他走的话,但唇角的刻痕已经表明了他的不赞同。
顾星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打起精神调笑道:破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屋子里有两个人,你却只给他泡咖啡,是我不配吗?
雪白的墙壁上投影出破晓的身影,他抬起右手叠在胸前,像最优雅的绅士向站着的顾星野鞠了一躬:顾先生,我为我的无礼感到抱歉。我通过面部表情分析到主人有95%以上的概率不想看到你,因此擅自替主人做了决定。
顾星野惊讶,走到墙壁前端详他的虚影:你还带自主思维的?
破晓摇头,露出疑惑的表情:主人只是为我建立了庞大的数据库帮助我分析、归类、总结人类行为,在这些数据的基础上我才能发现规律并进行迁移运用。但人类实在太复杂了,比如现在,我用算法分析出的结果是主人又不生你气了,是不是很奇怪?
破晓,去帮他泡杯咖啡。坐在沙发上的裴时清打断他的话。
破晓飞快答应,身影从墙壁上消失,厨房响起叮叮当当地声音。
顾星野转头看向裴时清,随着他低头喝咖啡的动作,一小截白皙如玉的脖颈暴露在眼前,顾星野脑海突然闪过一瞬间的空白。
他下意识朝沙发上的人走去。
裴时清的面前拉开一张虚拟屏,上面是图兰星的卫星图,其中兰卡学院的位置被标了红五星,其余红点散落在兰卡小镇附近,最远的一个点就在兴安区N703仓库。如果向下俯瞰就很容易发现N703号在整个兴安区的位置十分巧妙,它处于整个城市的最高点,其余建筑如同众星拱月般托着它;如果计算出案件发生的地点与这个仓库的直线距离,再与其他几个区作对比,会发现他们的距离最近。
换句话说,这个仓库是凶手在有限的时间内能找到的地势最高的地方。
通过这张被标注了的地图,凶手的作案轨迹一目了然。
他心里有了判断,注意力从地图上收回,这才注意到顾星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沙发边上,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裴时清蹙眉,伸手摸了一把后颈:有脏东西?
顾星野猛地回神,脸上一闪而过尴尬的神色:他居然看一个Alpha的后脖颈看入了迷,天!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顾星野摸了摸鼻子,将视线投到地图上,脸色逐渐凝重,几秒后冷声说道:果然是伊甸园干的好事!
他声音沉冷,不笑时总有种莫名的威压感。
顾星野:滥用HP9蛊惑人心,并且要将人带到地势最高的地方完成献祭,手法臭名昭著至极,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个组织又死灰复燃了。
裴时清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顾星野冷肃脸色一收,顺势在他身边坐下,挑眉问:大教授,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浑身都写着中二病三个大字,什么都不知道就会往前冲的傻子?
裴时清继续看着他。
顾星野:说实话。
裴时清嘴唇动了动,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字:嗯。
仔细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顾星野被那笑意晃了神,心里暗骂自己有病,却忍不住挨他更近了些。
幸好裴时清的笑意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投屏上:早些年伊甸园基地被联盟重重打击过一次,余党四处逃窜隐匿,他们自比为上帝,打着创造完美人类的口号进行反人类的实验操作,煽动了很大一部分人加入他们阵营,如果不是后来基地实验内幕被曝光,恐怕现在还嚣张地活跃在中央星各大军政集团之间。只是我没想到,才过去十多年他们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
顾星野艰难地将眼神从他张张合合的薄唇上移开,重新放回屏幕上:别的不说,仅凭HP9药剂的制作就需要极严苛的条件和仪器这一点,以他们到处流窜的状态不可能做到,背后一定有助力,就是不知是盘桓在八大星系以外虎视眈眈的虫族,还是镇守中央星的某些人
裴时清望他一眼,神色复杂:你倒挺敢说。
我还有更敢说的,你要不要听?被夸奖了,顾星野立马笑嘻嘻地看向他,眼珠黑亮。
裴时清往后一仰,顺势站起来:睡觉了,明天还有得忙。接着又极小声嘀咕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顾星野也不问他要忙什么,就好像默认了会带上他一样,美滋滋地说了晚安,并端走了对方手边冷掉的咖啡。
深夜,裴时清咬牙给自己注入最后一针抑制剂,浑身衣服已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背上。
他扔开针管,仰靠在床头深深呼吸,鬓角湿漉漉的,一滴汗珠从额角蜿蜒而下,顺着下颌滴落在被单上,洇出一片水痕。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白桃香味。
过了半晌,裴时清脸上的红潮褪去些许后才开口,语带喑哑:破晓,打开空气循环系统。
房间内响起排气扇轻轻的运作声。
主人,我想有必要提醒您,这已经是最后一针抑制剂了。以您现在的情况,下次发作也许等不到新针剂的到来,这实在非常危险。
过了几秒,裴时清才轻轻应一声:嗯。
*
因为受到惊吓,褚练佘没有第一时间被接走,而是就近安排到曼林医院进行精神疏导。
顾星野和裴时清到达顶层时就听到特护病房传来摔砸东西的声音,伴随歇斯底里的怒吼:滚,都给我滚!
迎面飞来一个花瓶,顾星野及时拉开裴时清,这才避免了被砸得头破血流的场面发生。
褚练佘挣扎着想下床,被褚静姝死死抱住。但褚静姝的力气哪里比得上他,三两下就被掀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发了疯般往外冲,被顾星野一只手钳住肩膀,瞬间像被拎住脖颈的小鸡仔,只能徒劳无功地扑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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