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点忘了,路知南对于裴斯远的私生活,一直不是很在意。
不过,对方不在意是一回事,他这个做臣子的,还是要有分寸。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懂,今日对方或许浑不在意,来日若是心情不好了,焉知不会翻旧账?届时他一个从六品的小小起居郎,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我来吧。裴斯远走到路知南身边,挥退了来喜,亲自帮他捏了捏肩膀。
路知南一脸笑意道:嘶,你手劲儿太大,轻点。
我记得陛下从前喜欢重点,怎么如今换了口味了?裴斯远问道。
你那手跟铁钳子一样,算了,别捏了。路知南将人赶到一边道:朕好了。
陛下是厌弃臣了吗?裴斯远问道。
路知南抬眼看了他一眼,那表情似乎很想将手边的砚台扔到他脑袋上。
余舟在自己的位置上缩着,压根不敢往这边看。
好久没出过京城了,如今天气也暖和了,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路知南突然开口问道。
陛下怎么突然问这个?裴斯远问道。
礼部的人每年都会组织踏青,今日正好问了朕一句。路知南道:朕没想到什么好地方,所以想着问问你有没有想去的?
不待裴斯远开口,路知南突然将目光转向了余舟,道:余舍人,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余舟闻言吓了一跳,下意识开口道:臣臣没有想去的地方。
朕想着,这次可以带着太学的学子们一起去踏青,只是一时也没想好合适的地方。路知南道:余舍人,你年纪小,与他们算是同龄人,这几日你帮着朕想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吧。
眼看路知南这并非是商量的语气,更像是命令,余舟自然不敢推辞,忙应下了。
裴斯远看了路知南一眼,表情稍稍有些复杂,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当日下了值之后,余舟便去了一趟中书省衙门。
他对京城附近的地方,并不了解,皇帝让他找地方,属实有些难为他。
不过他记得他曾经那个同僚柳即安似乎很爱玩,便打算找他取取经。
余舟!柳即安看到余舟后颇为高兴,上前便将他一把揽在了怀里,态度很是亲昵,从前跟你在一块时真不觉得什么,这几日你不在身边,我可想你想得好苦。
余舟朝他笑了笑,道:今日来有些事情想拜托你。
好哇,没事儿你就不说来看看我了?柳即安嗔道。
这分开也没几天。余舟道。
逗你的。柳即安在他肩上一推,揽着他朝衙门外一边走一边道:什么事儿,说吧。
余舟当即把皇帝的吩咐朝他说了一遍。
正好我在京城憋得久了,这次陛下带不带衙门里的人啊?柳即安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只说带着太学的学子。余舟道。
算了,回头我找我爹走个后门,把我塞到同行的队伍里就成,嘿嘿。柳即安想了想,又道:去东郊吧,东郊有个马球场,去岁咱们还去过你记得吧?
余舟想了想,道:太学的学子都是书生,打马球只怕不在行。
也对。柳即安道:那就去京北吧,那里有花田,这个季节正是漂亮的时候。
余舟点了点头,忙道:那我明日就去朝陛下说吧。
一会儿回家换个衣服,我请你去寻欢楼喝酒。柳即安搂着余舟肩膀道:那边新来了个小相公,弹琴特别好听,人也长得俊。
好看的小相公啊,带我一起呗。
这时,两人耳边突然传来了裴斯远的声音。
柳即安一看到裴副统领,吓得一个激灵,甚至不由自主往余舟身后躲了一下。
然而裴斯远却没给他眼神,只盯着余舟道:余贤弟,原来你喜欢小相公啊?
余舟:
又不是他要去,那不是柳即安说的吗?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事儿没办,余舟,你和裴副统领去吧,我先走了。柳即安匆匆朝裴斯远行了个礼,又在余舟身上轻轻拍了一下,转身便溜了。
余舟差点都忘了,这京城里可不只是他一人怕裴斯远。
干嘛这么看着我?裴斯远笑道。
裴副统领。余舟深吸了口气,道:你今日为何要朝陛下说我昨晚在你家里过的夜?
原来是在为这个不高兴?裴斯远问道。
我不像你那般得陛下宠幸,若是他当真动了怒,我余舟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朝裴斯远道:我只想好好当差,不想惹是非。
裴斯远看着他,渐渐收敛了笑意,道:可是你知道的太多了,是非已经惹上你了。
余舟闻言心底一沉,问道: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裴斯远道:跟我来。
余舟跟着他走了几步,道:去哪儿?
你昨日的衣服让人洗好了,你不去拿吗?裴斯远问道。
我家里的马车在那边等着我呢。余舟道。
裴斯远闻言提步走向了路边的马车,马车上,小寒正朝他们这边看,见状忙跳下马车,朝他行了个礼。
往后这几日你家公子跟着我办差,你不必接送了。裴斯远道。
小寒闻言一脸震惊,看向裴斯远身后的余舟,见对方面色也带着讶异。
余舟看向裴斯远,似乎想反对此事,但他素来不敢惹对方,只能可怜巴巴闭上了嘴。小寒见状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看着裴斯远敢怒不敢言。
你有话想说?裴斯远问道。
我家公子身边得有人伺候。小寒闷声道。
不会束发,不会穿衣服,还有什么是你家公子不会的,不如你一并朝我说了吧?裴斯远道。
小寒一怔,显然很是惊讶,随后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
裴副统领这话隐藏的信息太多了,他几乎不敢细想,偏偏这会儿又不能问余舟。
裴斯远没打算同他多说什么,转身便要带着余舟离开。
不过他目光落在余舟带着些许委屈的面上,却突然改了主意。
这样吧,你连人带车我一并征用了,这几日你就跟着我吧。裴斯远说着朝不远处的亲随招了招手,吩咐了几句,让对方去余府传个话。
最后,他便拉着余舟上了余家的马车。
小寒一脸茫然,怔在原地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约两刻之后,马车载着余舟和裴斯远,又到了先前那澡堂的后巷。
裴斯远吩咐人带小寒去休息,而后领着余舟回了小院。
之前那个人不是说会一直派人盯着你吗?余舟问道: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回来,不怕被人发现?
放心吧,他们的眼线自有人去牵制。裴斯远道:而且我们进来的后巷与澡堂的前门差着十万八千里,真给他们找到这里,他们也发现不了什么。
余舟这才想起来,他们来的路上在巷子里兜转了很久,原来里头竟还有这么多玄机。
若是有人知道我在这里的住处,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泄了密。裴斯远道。
余舟闻言忙道: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怎么可能泄密!
裴斯远朝他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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