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雁有心要请人看看,但连言天冬都看过了,她着实想不出,太医署中有谁还能比言天冬更厉害。
许松蓝说不愿要人打扰,澹台雁看她病歪歪的样子,也不知到底该不该听她的。
澹台雁从没有一刻像这样惶然无措。
澹台雁抿着唇,手脚都不知往哪放,贺氏却笑了:娘娘这样关心夫人,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更管用。
澹台雁愣住了。
贺氏拿帕子按了按泪水,夫人的病,恕草民说句僭越的,她犹豫一会儿,这病是从是从小公子和喻氏进府就开始了。
澹台雁越听越糊涂,小公子,喻氏?
贺氏叹了口气道:这是心病,寻常药石如何能医?不过白白折腾人罢了。
床上的许松蓝突然蹙起眉,低声咳嗽起来,贺氏连忙坐回床边替她顺气,如此一来,倒是没发现身后的澹台雁一脸苍白。
褚霖与澹台阔秋长谈许久,推辞另辟出来的院子,说要同澹台雁同住。
寻常女婿女儿上门省亲,也没有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道理,但谁让这个女婿是皇帝。澹台阔秋虽然觉得失礼,但还是亲自带着褚霖去了瑶瑟院,将人送到院门口才走。
澹台雁在京城国公府里的闺房一直留着,九成山别苑建制类同国公府,自然也在这处为皇后娘娘留了间屋子。
褚霖懒得理会其中用意,他只想着方才澹台雁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恨不得缩地成寸,快快到她身边去。
前院到后院废了些时间,忍耐着澹台阔秋的废话更是耗费心神。褚霖进屋之后灯烛已经点起来了,屋内照旧没有再留宫人,层层纱幔后头,澹台雁缩成小小一团,背对着他。
阿雁。褚霖走上前去,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但澹台雁一直躲在被子里不做声,落在他掌下的身躯甚至还有些微颤抖。
这是还在哭。
阿雁,别闷在里头。褚霖皱着眉,手上也加重些力道将人翻出来,柔声劝道,别伤心了。
澹台雁闷闷地转过身,果然是哭过了,连鼻尖都忍得通红,那双眼里的泪水跟断线的珠链一样,不断落下来,很快洇湿一小块。
褚霖心疼地伸手揩去她脸上的泪痕,却只能干巴巴地重复道:别伤心了。
他知道这话苍白,可也没有别的可说了。
陛下,澹台雁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所有人都知道,可你们都瞒着我。
褚霖垂下眼:抱歉,阿雁。
先前他总是阻拦澹台雁回家,既有瞒下她失忆一事的用意,更多的还是为了保护她。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澹台雁已经为此伤心过一回了,失忆了,再知道一次,难免再伤心一回。
作者有话说:
以前的故事会让人有点点伤心,但阿雁和褚霖是不会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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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V]
第三十九章
比起话本戏文里公子小姐缠绵悱恻的故事,澹台阔秋和喻兰相识的经过,其实算得上是寻常。
永昌十九年,澹台雁嫁去南境之后,澹台阔秋也被远派西南剿匪,壁州总兵谢辅知道澹台氏这是得罪了人,立刻穿书让澹台彦明往壁州投奔,一家人四散各地,京中的晋国公府只剩下老夫人和许松蓝驻守。
没过多久,惠宗薨逝,韦皇后与国舅里外应和,意图扶持太子褚泰登基,继续把持朝政。褚泰疑心惠宗之死,不肯即位,竟被毒死,韦皇后转立亲女为太子女,而后又将其立为伪帝。太后杨氏发血书号令天下兵马勤王,各地宗室纷纷响应起兵,突厥都蓝可汗闻风而动率大军南下,连破五城直逼中原腹地,天下大乱。
京城被封锁,战时消息难以传递,澹台阔秋心急如焚,也不管什么剿匪,率兵赶往京城驰援。谁知路上见临近城镇被突厥兵烧杀劫掠,大国小家相权衡,终究是百姓更重。无奈之下,澹台阔秋只得收拢附近军队,整合所有人一起抗击突厥。
如此过了快有两年,澹台阔秋积攒起些许势力,预备再攻京城,但随后一个逃出京城的小兵告诉他,京中晋国公府办了场大丧,国公夫人去世了。澹台阔秋当即大恸,几乎昏死过去。等澹台阔秋冷静下来,多方探查佐证,皆说晋国公府办了大丧,丧主姓许。
澹台阔秋便是又万分不甘,也只得相信,许松蓝确实是死在动乱了。
澹台阔秋误信了许松蓝的死讯,在营中私立了牌位,替许松蓝守节众人都知道澹台将军有位亡妻,也都知道将军对亡妻情义深重。
喻兰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他面前的。
当时朱雀军与玄武军两军并出,澹台阔秋隐约知道南境有人起兵,一人以朱雀为帜,极擅谋略;另一个则是个女子,以谭娘子为化名,亦是骁勇善战,许多因她是女子前去挑战的人都被挑落马下。
战事逐渐胶着,澹台阔秋的军队也不得不考虑吸纳女子补充兵力,喻兰便在这时候女扮男装投了军。
说是女扮男装,喻兰身段样貌皆是上乘,一看就是女人。副将念及澹台阔秋丧妻已久,丧期亦满,便将喻兰提成亲兵,在澹台阔秋帐内侍奉。
喻兰样貌妍丽,又恰巧与许松蓝有三分相似,战场之上朝不保夕,澹台阔秋难免有所寄托,这样一来二去便珠胎暗结,在前线草草行了婚礼。
然而等战事平定之后,澹台阔秋带着喻兰回到京城晋国公府,才知许松蓝根本就没有死。
原来当年晋国公府中去世的是老夫人,小兵不明就里,只知道是有贵重女眷去世,便想当然地传成了夫人。其余人只听说持丧之人姓许,便说去世的是许夫人。
就这样阴差阳错,澹台阔秋已经以正妻之礼迎娶喻兰,这事情有可原,也不能算是停妻再娶。可一个丈夫,两个妻子,又算什么?喻兰为澹台阔秋育有子嗣,又是世家清白出身,不可轻辱,许松蓝更是正妻原配,经持舅姑之丧,在府邸苦守多年,算得上是节妇。
到最后,还是心性豁达的喻兰甘愿做小,以平妻之礼入府,名分上只是妾侍。
许松蓝这些年病得越发重,所有人都知道,只等她一死,喻兰便能被扶正。
他们这样欺负我阿娘澹台雁靠在褚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是我的错,若不是因为我,姓喻的也不能认识我阿爹,要不是因为我
褚霖面色冷凝,强硬地打断她:这不是你的错。
这事不过是一场荒谬误会,澹台阔秋当时确实以为许松蓝身死,连妻丧也都守满了,喻兰以为他是个鳏夫,同他两情相悦也没什么不对,而许松蓝更是无辜,她独自苦守京城数年,主持国公府上下事务,亲手送走婆母,终于等到凯旋的丈夫,他却已经另外有了家室。
谁好像都无辜,谁好像都没错,最后却累得许松蓝缠绵病榻。但若非澹台雁当年以女子之身领军带兵,喻兰也不会有机会得入军营,认识澹台阔秋,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
褚霖知道澹台雁是为许松蓝找个罪首,找个能够迁怒的人,可在他看来,这理由太过勉强。
褚霖紧紧拥着澹台雁,将她扣在怀里,一下一下替她顺气:阿雁,事事皆有天定,天命如此,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因为别的缘故
不,你不明白。澹台雁抵着他的胸口,抬起朦胧泪眼,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阿娘她才会
在澹台雁之后,许松蓝曾经该有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