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愉放不下,真的放不下,所以刚刚熄灭的火苗又熊熊燃烧起来。
她们穿过更衣室的时候,宋诗卿让她先走。
有约?江愉调侃到。
这回还确实有,宋诗卿有些不好意思道,学生会里的一个学长。
江愉一脸羡慕:真好啊。
宋诗卿拍拍她的肩膀:放心,你不用愁。
你对我太有信心了。
江愉在外面换上鞋,自己走楼梯下去了。
她无端的觉得孤单,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在最后一阶台阶后面的拐角,她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说起来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孟成儒看到她的那一刻就笑了出来,江愉喜欢他的笑容,从夜幕下的操场上就开始了,那种男孩子气的露齿笑,把人一下拉入到他的情绪里。
好巧!
孟成儒眼里满是开心,江愉突然有些不合时宜的感谢他的出现。
她觉得这很不道德,被牧云行抛弃,然后被孟成儒接住,好像等价代换一样。
但她的惊喜是藏不住的:你来游泳吗?
没,我来拿点东西。
啊
话到这里,江愉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孟成儒把握住这个停顿,不太自然的问道:那个,要不一起吃个午饭?
不是去拿东西吗?
不,不急,先吃饭去也可以。
江愉看他这幅有些紧张的样子,最终笑了笑说:你去拿吧,我在门口等你。
孟成儒闻言赶紧点头说好,仿佛江愉下一秒就会后悔似的。
江愉看着他飞奔上楼,很不愿承认的,她心里的疙瘩总算解开一些。
算不算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她明明就是要规避对方的喜欢,还是在这个关头利用了被爱着的感觉。
所以很多时候被喜欢的人就是做不对,人毕竟不是机器,感情会干扰很多的决定,单方面的喜欢,更容易让是非变得难以分辨。
她站在路边,从道义上来讲自己应该被谴责,同样的,从道义上来讲应该原谅牧云行。
谈得上原谅吗?她已经不敢往下想了,其实从道义上来讲,应该是她要放开牧云行。
孟成儒很快下来了,比江愉想的快得多。他一路小跑,从门口看到江愉之后更是赶紧跑了过来。
他喘着粗气,扶着树暂时休息了一下,然而嘴边的笑容依然在,他摇摇头,似乎在感慨自己没有年轻时能跑了。
江愉在旁边看着他:不用这么急的。
没,孟成儒这时候,他们并肩往食堂走,怕你等太久。
江愉没有说话,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摇了摇头。她看孟成儒一身轻松,好奇道:诶?你拿的什么?
啊,孟成儒指了指自己的书包,弹力带,在书包里。
我以为拿很大的东西呢。
第一次见孟成儒时他在搬垫子,江愉先入为主的觉得他还是拿垫子。
哈哈哈没有。
不断有骑车的人路过,本就不宽的小路更是没什么空间了,他们两人只好走的很近,步调相反的时候还会轻轻撞一下。
江愉不是没有察觉,但是总感觉很心虚,不能明目张胆的躲开,只能默默调整步伐。
他们边聊边走,拐到主路上。聊天的间隙,江愉无端又想到这是最后一节游泳课了,笑容是不会让人麻木的,她依然感到心如刀绞,和无可奈何的难平。
她回头看了一眼,花坛和高高的树木里,没有体育中心的影子。
怎么了?
没事。
他们走了,从拐到主路的那一刻,就完全消失在牧云行的视野里。
牧云行喝了口水,依然靠在窗边。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感情里的骗子。
年少时坦坦荡荡的结束又开始,然而把猜疑和悲伤都给了自己的学生。她最喜欢的学生就是江愉,各种意义上都是。如果无法拒绝算不上喜欢的话,偏爱一定算得上。
无端偏爱,越界关心。
还有看着两人越走越近的身影,心里难掩的后悔,后悔提前离开,放江愉一个人走。
但是她已经做了决定了,作为老师,要承担所有的责任,包括两个人的痛心。
她想说她认真了,从前没有在下决定的时候斟酌到半夜,从前只会做当下开心的决定。
她半夜里看别人的故事,吸取别人的教训,别人说小孩子的喜欢,是没有套上社会的镣铐的。
说的太对了,让她不得不返回现实
从那个不顾一切的美梦里,江愉才十九岁,想想也就是自己那段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就算这份喜欢来的认真,可那些让人麻木的苦难江愉才经历了多少?
江愉是拼搏的年纪,她不能在后面拖着。
牧云行在窗边一直站着,直到敲门声响了起来。
修电灯的!
她回了回神:啊,请进。
江愉努力的想把精力集中到面前的牛肉面上,但是心里的大石头怎么都移不走,反而越来越沉。
她兴致不高,孟成儒不知道是不是想让她开心些,一直在找话题。
嗯你们上课忙吗?我有个综招的同学,他修两门课,然后每天都满课。
还好据说我们要大一下开始忙。
孟成儒笑了笑,调侃到:你看起来蔫蔫的,我还以为是课业压力太大了。
江愉没想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如此明显,本来刚夹起一缕面条,闻言抬眼看他:有吗?
这会儿她的眼睛里是没有笑意的,所以这一眼似乎带了点愠色。孟成儒求生欲爆棚,赶紧摆手道:没没,而且你这样也很好看。
不是往日那副雷厉风行的样子了,今天的江愉有种柔弱的美。
他这番言论听得江愉哭笑不得:也确实,我在纠结一件事,所以可能不太活泼抱歉啊。
别抱歉生活上的事吗?
江愉点了点头,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孟成儒也很礼貌的没有追问下去,自然而然的岔开了话题。
他们在食堂门口分开,道了再见之后,孟成儒仍是一副有什么要说的表情。
江愉以为是他要挑明什么了,心想挑明也好,什么事干脆一点总比都遮遮掩掩的好,于是笑了笑说:怎么了?
孟成儒挠了挠头:那个我也不知道你在心烦什么事,但如果想做就去做吧,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后悔的。
江愉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看向他的眼神中逐渐浮现出感激。孟成儒顿在这里,喉结滑动,然后又开口了:而且很多时候,是因为没做而后悔。
谢谢你,真的,江愉心里燃起一种非做不可的冲动,正好说到我心坎上。
她沿着台阶一步步走,孟成儒握紧了身侧的拳头,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了她。
江愉,你说的事是感情问题吗?
江愉点了点头。
孟成儒的拳头攥的更紧了,手心里传来钝钝的痛感: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吗?
江愉回头看他,她已经走出了几步,孟成儒还在原地。
她不知道是不是两人今天的谈话给了孟成儒信息,但是这样总是好的。
嗯。她说。
孟成儒似乎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歪着头笑了:你看,我也问出来了我纠结不停的问题,所以你也去做吧。
他松开了攥紧的拳,手垂在身侧,手心里津津的汗,还有几个月牙。
他露出那种笑容,江愉本来像是被冻住的森林,此刻好像有暖流流过。
她很想说我喜欢你这样笑,但是眼下实在不合适,最终笑了笑说:好。
我很喜欢你这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