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那种常见的、吃不胖的清瘦少年类型,也不知道平时吃进去的东西跑到了哪里去,胳膊腿儿几乎一般粗细。
再加上他不爱运动,皮肤养得白皙,蚊子一叮,就是个大红包。
盛岭看着谢乐安涂一下药,又忍不住挠一挠的样子,目不转睛,觉得比看手机还有意思。
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盛岭手掌垫在脑袋下面,因为放松,思绪渐渐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谢乐安。想着想着,他忽然唤起了身边人的名字。
谢乐安条件反射般回过头,手里还举着药膏,不解地看过来。
你开学的时候为什么要和老何说想做我同桌?盛岭的眼神在夜晚灯光昏暗的帐篷里显得格外深邃,那双眼睛专注地看着谢乐安,似乎要看透他的心思。
你之前就认识我吗?
他这话问得毫无征兆,打了谢乐安一个措不及防。谢乐安呆呆地拿着药膏,和盛岭沉默对视。
片刻后,谢乐安反应过来,低下头,又挤出一些药涂在腿上,含糊其辞地回答:嗯。
你怎么认识我的?盛岭立刻追问,我那时并不认识你。
这句话问出去之后,盛岭眼尖地发现谢乐安抿紧了嘴唇,并且略微将脑袋偏过去了一些。
这些小动作明晃晃告诉了盛岭,谢乐安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帐篷里弥漫开一团难捱的尴尬。
盛岭将眼神挪开,看向帐篷天花板,心里有些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
自己不是猜到了谢乐安是因为喜欢自己才主动要求做自己同桌的么,为什么又要问一遍呢?
好像不从谢乐安嘴里证实这个猜测,自己就有什么不满似的。
你困了吗?盛岭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察觉到对方主动递来的台阶,谢乐安顺着回答:嗯,涂了药就睡。
国庆七天过得飞快,盛岭和谢乐安在露营后第二天中午出发离开了北山,剩下几天基本上全交给了各科作业。
谢乐安恪尽职守,跑去盛岭家督促他早早完成了作业,两人还自习了一天。盛岭这还是第一次放长假没有补作业,收假回去那天底气都比别人足。
杨文凯看见盛岭就来气,他登登登跑过来,气冲冲指责:盛岭,你欠我们一个解释!为什么国庆第一天你就偷偷从海边跑回来了?
在一旁的谢乐安听见他的兴师问罪,连带着有些心虚,悄悄低头,装作看书的样子。
盛岭倒是不慌不忙,把书好好合上,才抬起头对杨文凯解释:因为谢乐安一个人在霁云,我看他自己过节孤零零的,就回来陪他了。
杨文凯不接受他这番说辞:那你为什么不让小安安来海边!你不知道,少了你,我们四个人
你们四个人就玩得不开心了?盛岭打断他的话。
呃那倒不是。杨文凯心虚地挠挠头,而后反应过来,继续严声谴责,就算我们玩得开心,你也不能扔了我们跑了啊,太狠心了你这个男人。
行了。你们没有我也能玩得尽兴,但是谢乐安没有我陪就是一个人了。我回来陪他去露营,玩得也很高兴,对吧?
盛岭这话先是对杨文凯说的,说到最后直接祸水东引,问谢乐安看法,逼他不得不参与两人的对话。
谢乐安支支吾吾:嗯,是
啊!露营!我也想去露营啊,就你们两个人吗?杨文凯哀嚎。
谢乐安没有盛岭那般厚脸皮,总有些介意盛岭把杨文凯他们扔在海边自己回来的事,便用胳膊肘戳了戳盛岭,想叫他不要再说了。
盛岭接收到谢乐安的意思,也不愿和杨文凯废话,催他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三个人吵闹期间,黄菁菁无意从前面看了个正着。
她看到谢乐安自然而然对盛岭做出的小动作,敏感地皱了皱眉,总觉得,在这七天的国庆假期里,盛岭和谢乐安之间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晚饭时间,盛岭跑到小卖部买了面包回来。因为谢乐安懒得动。
结果今天刚走到教室门口,盛岭就看到杨文凯一脸焦急地朝自己招了招手。
怎么了?盛岭快走两步来到杨文凯面前。
出事儿了,谢乐安他!
盛岭皱眉,沉声道:你把话说清楚。
杨文凯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倒豆子一般:刚才有一个高年级的体育生,长得人高马大的,一看就不好惹,到我们班上来了,还把谢乐安叫了出去。你说小安安他是不是惹了什么校霸啊?
二中还能有校霸?盛岭感觉蹊跷,可杨文凯说得挺真,不像是在说瞎话。
我们要不要给老何说一下啊?杨文凯还挺着急的。
盛岭摇摇头:先带我去看看。
哦哦,走吧,我刚才听那个体育生说是要去楼下。杨文凯走在前面带路。
两人快步从楼梯下去,半分钟后便来到了教学楼下,找了一圈,才在小花园的凉亭中看到了谢乐安,以及他面前那个体育生。
这地点人来人往,就在大路中央,怎么看也不像是校园暴力的良好选址。
而且那个体育生也没有杨文凯形容的那般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看起来只是比一般学生精瘦一些,晒得黑了一些,除了穿着的确有些特别,好好的校服被他穿得没有一点正形。
就是那个人!杨文凯指着体育生,像是小孩在跟父母告状一样。
盛岭没有贸贸然走过去,而是拉着杨文凯在楼道的遮掩后观察了起来。
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谢乐安的神色,看不见体育生的正脸。不过两人迄今为止都很平心静气,没有要发生冲突的样子。
还等什么啊盛哥?我们快上,打倒体育生,拯救小安安。杨文凯闹着。
盛岭横出手臂拦住他:别冲动。
杨文凯只好按捺住自己的英雄情结,转头继续观察,然后他看见了什么,猛然睁大了眼。
他指着那边,激动地说:卧槽,那个人!你看啊,盛哥!
盛岭的视线一直放在凉亭里,当然什么都看见了。
他看到了那个体育生很温柔地伸手摸了摸谢乐安的脑袋,紧接着递给他了一个像是饭盒的东西。
他也看见谢乐安红了脸,微笑着将饭盒接到了手里。
盛岭当即沉下脸色。
杨文凯在盛岭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这傻子此时还处在惊讶中,不停地说:哇,原来都是误会吗?那个人原来和谢乐安认识啊,还摸我们小安安的头,可恶,我都没摸过。
在杨文凯聒噪的声音中,盛岭一言不发,眼神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森寒。
走吧。盛岭放下拦住杨文凯的手,揣进兜里转过身。
哦,好!杨文凯赶紧跟上。
两人不声不响地回到了教室。
盛岭回到位置上坐下,看见桌子上放着的两个面包那是他给自己和谢乐安买的晚饭。
没来由烦得很,盛岭把两个面包都扔进了垃圾桶里,而后若无其事拿出数学练习题开始做。
过了不一会儿,他连一道选择题都还没有做出来,谢乐安就笑眼弯弯地回来了,捧着那个饭盒,在位置上坐下。
盛岭。谢乐安叫他、戳戳他。
盛岭没应声,只稍稍偏了偏头,看过去。
他看见谢乐安把饭盒揭开,有点儿像是在炫耀似的跟他说:我外婆今天给我做了晚饭。
外婆?明明是那个体育生给谢乐安的。于是盛岭指着饭盒,明知故问:你外婆给你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