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丢了去找孩子嘛,打架顶屁用!
快去叫尹校长!叫尹校长!
尹校长正在家里跟丈夫女儿围着餐桌吃饭,汪老师的妻子跑去敲门,尹校长,不好啦!你妈和楼上的蒋梦妍打起来了!
尹校长一家三口放下碗就跑了。
等她们赶到时,奶奶脸被抓破了,蒋梦妍头发掉了一大把,两个女人被邻居们分开,还在隔空对骂。
尹校长把蒋梦妍叫到楼上,雪里靠在门边听她们说话,听尹校长轻言细语询问原委。
尹校长是尹家的大女儿,是他们家唯一一个能讲道理的人,她说这事是她妈不对,要给蒋梦妍医药费。
蒋梦妍不要,我不要医药费,我也不给她医药费,我现在就想知道,春信到底去了哪里。
尹校长轻轻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样只好报警了,但报警也要等二十四小时,万一她只是贪玩呢?
雪里说:春信是自己走的,她不想回来了,她是被赶出去的,不是贪玩。
尹校长微笑着看着她,冬冬,告诉阿姨,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里。
雪里说:我真不知道。
尹校长好似没听见她说的话,她为什么不回家呢?
雪里说:不想回家就不回家咯。
尹校长:
晚上闹这么一通,蒋梦妍第二天一大早还得去上班,雪里去上学,奶奶没再继续跟,听说气得胆囊炎发作,在家卧床休息。
中午放学,雪里回家把书包腾空,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全塞进去。
她要去找春信,她知道春信在哪里。
(本书来自:龙凤互联)
第24章
雪里抄近路,从几排两层老平房后的小路岔出去,走出小区,绕到153队背后的徐家巷,沿小巷走到深处,爬坡上环城路,过马路进了山。
小时候也常和春信一起来爬山,当然,是上辈子的小时候。
上中学时,周六上午加课,下午她们都会去爬山,153队背后的山全让她们爬遍了,人家种在林子里的玉米和萝卜也常被她们偷。
她曾在中学附近民房的菜地里偷西红柿;去地里挖人家的萝卜;说要做琥珀,把松树的树皮割个大口子让它流松脂;捉了许多的蜘蛛装进塑料瓶里养蛊;上课用作业本和同桌下五子棋;晚自习上吃核桃,咬得咔吧咔吧响
她长了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眼睛眨巴眨巴,说看我干嘛呀的时候,实在叫人不忍心骂她。
脚下松软的泥巴路记忆中已走过千百遍,雪里记得她们曾经过的每一条小溪,每一个水塘,每一棵开花的树,以及无数个微雨濛濛的傍晚。
此时艳阳正好,雪里站在半山上,看见山麓里深棕色的木头房子,看见木头房子前抽水烟的老人,看见蹲在地上用锄头挖地的小孩。
春信!春春!春春!雪里挥舞双手大喊,菜地里的小孩抬起头,啊地大叫一声,冬冬!冬冬!
她扔了锄头朝她跑过去,雪里背着书包往山下冲,两具小小的身体撞击在一起,雪里好似听见一声爆响,有烟花在眼前炸开,噼里啪啦一片五彩斑斓。
春信高高举起双手,环绕在她脖子上,紧紧拥抱着她,冬冬,找到我啦,你真是太聪明啦!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我!
我找到你了。
你找到我啦!
我找到你了。
嘻嘻,那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春信牵着雪里走到那座木头房子前,这是瘸子爷爷,上次我们来这里,爷爷给我们橘子吃,你还记得吗。
瘸子爷爷没有姓,他自己也忘了,大家都叫他瘸子。
一个没有儿女要的老瘸子,一个没有大人要的小可怜,住在深山里,坐在四处漏风的木头房子前晒太阳。
山上的树被风吹得哗哗响,藏在何处的一股活泉叮叮咚咚?树梢上停着尾羽细长的鸟儿,歪个脑袋一对黑豆人盯着人瞧,抖抖翅膀,飞不见了。
真是个躲清静的好地方。
春信是昨天中午放学来的,在学校时,她背着书包躲进厕所里,等到外面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走光,老师把大铁门也关了她才出来。
一个人都没有的学校可真好玩,她背着书包在操场上大摇大摆地逛了一圈,然后跑进教学楼里,去高年级的的教室贴在窗户上看他们做的黑板报,又去校长室门口趴在地上往门缝里瞧。
这些都是她平常不敢涉足的地方。
有一间教室忘了锁门,可能是五年级一班,也可能是五年级二班,总之,她在讲台的课桌抽屉里找到一包干脆面!坐在落满粉笔灰的课桌上吃了个爽。
吃完口渴,又去楼道口的水池边,拧开水龙头,身子弯下去偏头咕嘟咕嘟喝了个饱。
这个破学校已经没什么可玩了的,挥挥手与它道别,春信拉紧书包带,翻墙爬到教学楼后面的土坡,走过一座又一座的坟包,去山里找瘸子爷爷。
冬冬说爷爷奶奶还是爱她的,春信可不会再上当了,他们都已经把她赶走了,不要她了。
昨天晚上她很早就睡着,后来醒了,想上厕所,听见爷爷奶奶在客厅里小声说话,说小癞癞还不如被卖了。
他们说自己年纪大了,身上还有病。
他们说不想再折腾,累了。
他们说倒了八辈子血霉生了尹愿昌,是前世的仇人来报仇,大的报了小的报
她去院子里上厕所,又蹲在那看了半天雪里家的窗户,好像还听见蒋阿姨跟冬冬说话的声音。
她的妈妈在陪她睡觉吗?
在院子里哭了会儿,又回到床上哭了会儿,等爷爷奶奶睡着,春信摸黑把自己能带的东西都装进书包,还偷溜去厨房拿了一副碗筷。
她背着自己的小衣服和碗筷要去找瘸子爷爷了,瘸子爷爷如果不让她待在那里,她就自己住到山上去,像前阵子和冬冬那样,饿了挖土豆萝卜吃,渴了喝泉水,晚上在野地里睡觉,捡些树枝来取暖。
赶紧伸手摸摸裤兜,打火机还在呢,放心了,万事俱备了。
她翻山越岭,走到瘸子爷爷的木屋前,爷爷正坐在门口抽水烟。
一个比她大腿还粗的竹烟筒,抽烟时整张脸都埋进竹筒里,咕噜咕噜几声响,青烟漫出,把他的头都罩住。
好半天爷爷才抬起头,好似才看见她,咦,你这个小娃娃,你来做啥子。
春信说:爷爷,我不想回家了,我想和你在山上住,我可以帮忙洗衣服,我见过我奶奶种菜,我还会种菜
瘸子爷爷逆光看着她,一双浑浊无神的老眼静静地看着她,和泥土一样颜色的手指轻轻擦了擦水烟筒,把它立在地上,扶着墙站起来,走到木房子侧面的一扇小门前。
打开门,里面堆满了柴,角落里还有几大捆稻草。
瘸子爷爷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手往前递了递,春信背着书包坐在稻草上,屁股颠两下,好软呀。
爷爷笑起来,问:吃饭没有?
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冬冬就找来了。
雪里喊:瘸子爷爷。
老瘸头咕嘟咕嘟抽着水烟,青烟蔓出,罩住他的脑壳,又很快被山那头刮来的风吹散,他咧开一嘴大黄牙,憨憨地笑。
春信牵着雪里进灶房,踮脚从柜子里拿出个白瓷碗,喏,吃吧。
一小碗炒蚂蚱。
春信说:昨天我来,爷爷带我去人家田里捉的,回来用热水烫死,把头和翅膀摘了,晾干用大铁锅炒的,可好吃了。
雪里嗯一声,这玩意她听说过,却从来没吃过,她有点接受无能。
春信端着碗往她面前递了递,好吃死了,你快吃啊,我本来想,如果你今天没来,晚上我就全吃了,爷爷说隔夜软了就不好吃了。
雪里低着头,又嗯了一声。
你不要光答应不动手,你吃啊,好吃死了。春信揪了一个扔进嘴里,吃啊,可香了,脆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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