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拥有周濂清的一切,也没有他的一切。
祝晚吟不喜欢他看她的目光。似是而非的笑,和深邃暗光的意味。尽是看不见眼底的散漫淡薄。
他们单独相处,毫无温度。
周先生。祝晚吟先一步开口打破寂静。她声音有些只有自己听得出的虚浮,落不到地上。程扬走了之后,她反倒变得比刚才怯懦。
祝晚吟看着他,向后退了一步靠着身后的茶台。好似这样会更有底气和力量。
放人。
她轻声重复刚才说了许多次的话。没有其他的可以说。
周濂清望着她,望着她的眉目和所有地方。他拎着玻璃酒杯的指间力道不动声色地越来越重,到最后用力到几乎有些轻颤。心肺发疼。
祝晚吟不想撞上他的目光,可她又偏偏想一直看着他。
她太久没有见到他了。
可是她现在连靠近他的力气也没有。她的思绪,心脏,恍惚都是一片空白。来不及感知,迟钝地在自我保护。
亲爱的。
女人娇媚的声音扯断了他们之间视线的连接,祝晚吟抬眼朝刚才周濂清走出来的水墨屏风看过去。
穿着吊带裙的年轻女孩跑过来,穿着拖鞋,裙摆很短,两条腿白皙修长。她看上去年纪和祝晚吟是差不多的。
她来时只看了一眼她,就自若地继续绕绕过去找人。
彼时在声音传来的那一刻,周濂清便已经敛眸,手上的力道骤然松去。他放回玻璃杯,再抬眉时笑意温柔明朗。
少女还没走到他身边就伸手过去,周濂清牵着她往身边带了一下,人便跌坐到他怀里。
祝晚吟看到这一幕想到的却是,他也这样抱过她。在她的工作室,他抱她坐在他怀里,送她礼物,和她说话,亲吻。再之后,他们就分开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就是分别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再然后,直到今天。
祝晚吟找到手腕上的玉镯,认真地寸寸抚过。这是他送她的。每天戴在手上,她并不常在意,可每次不经意看到就会想到他。也总像他就在她身边一样。
记忆浅淡消散,回归眼前。
他怀里,少女洁白如雪的双手搂上他的脖子,埋在他颈侧撒娇,你怎么还在这儿,说了今天陪我的。
夏夏,夏夏。周濂清纵容地扶着她的肩,笑道,等一会儿,等等。
夏禾松开他坐好,笑容甜美地歪头看着他,随后有些娇嗔道,阿闻哥哥,我已经等你好久了。
还有些事情处理。周濂清揽着她,将方才的白玫瑰递到她手上,温声哄道,先回去等我。
要很久吗?
不用。
什么事要你亲自处理?
比较重要,所以有些麻烦。
那好吧。她不再问,开心地收着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那你快点来陪我。
周濂清放开她,答应道,很快。
夜如旧,气氛回归寻常。
短暂的亲密暧昧就像一场闹剧。
祝晚吟反应慢地回想着那个女孩子对他的称呼,只觉得她似乎又认识了他一次。
她曾经对他说过,觉得他离她很远。那个时候周濂清牵她的手去碰他的眉眼,告诉她不远。
那是周濂清,周老师。
现在她不知道了。
因为她好像忽然发现她连他的名字也不清楚。
分开后,周濂清理好衣服,站起身朝她走过去。
祝晚吟收回碰玉镯的手,始终不避讳地回视他。
周濂清在她身前站定,距离不近不远,可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包裹而来,像拥抱一样。
这一刻她才仿佛找回了情绪和感知,便如一瞬刹那的痛觉,灼疼她的眼睛。
算了,她看不过他。
祝晚吟垂落眼睫,看着他身前胸膛的衣扣。
大小姐我会放的。
周濂清垂眸看着她,嗓音平静淡然,但你不能走。
祝晚吟轻笑了声,抬头看向他,目光直白明锐。似笑轻柔的语气,你绑我?
周濂清敛眉解了袖扣,随后再看她,抬手将她的头发拢到耳后,轻叹着勾唇笑道,二小姐这么娇贵,我哪里舍得。
她眼里无温的笑意淡去,偏头躲开他的手。好啊,我不走,你要绑我到什么时候?
你愿意签合同为止。
祝晚吟扬眉笑了笑,周先生的算盘打的真好。
她站直身子,离他更近了一些。她仰头望进他眼里,那如果我今天非要走呢。
周濂清不去看她,目光下是她发下纤细白净的颈。他笑着用无奈纵容一般的语气告诉她,走不了。
走不了吗。
她很想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办法,让她走不了。祝晚吟收回目光,绕过他径直往门外走。
周濂清站在原地阖目片刻,转身跟上她。
她打开门,还没有往外走一步,薛乾就已经走进来。
他枪口对着她,笑容真诚地问,二小姐,抱歉。您是要走吗?
周濂清走到她身边抬手压下薛乾手上的枪,看他一眼,声音温缓道,对二小姐,别动刀动枪,不好。
周先生说的是。薛乾放下手。
周濂清看着她,开口对薛乾道,去把祝家大小姐放了。让外边那些人都可以走了。
是。
薛乾推门离开。
祝晚吟看他一眼,想要继续走。周濂清没再让她开门,他伸手拽住她,将她带回来。
她挣不开他,怎么也挣不开。
周濂清扶着她的肩膀将人不可反抗地抵在门上,弯腰认真看着她。他目光寸寸掠过她眉眼,凝眸叹道,听话一点,我不想对你用不好的方式。
祝晚吟拽着他的袖子,没办法推开他,所以她咬了他的手臂。她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因为他任她咬,一动没动。她不知道疼不疼。
祝晚吟咬完他也依旧没放开,可掐着她肩膀的力道很重。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扬着笑问他,不好的方式是什么?
她平静地望着他,你也要拿枪对着我,还是要打我,还是要找人来软禁我?周先生,你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强迫我签合同?
她问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令他喘不过气。他眼底沉郁如夜。
周濂清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慢慢放开她。他推开旁边的门,撑着墙抬手扯开衣领的扣子,声音低的有些哑,带走。
他让人将她带走。
他要将她带去哪里,祝晚吟不知道。
今夜荒唐无理。
她早已看不清白昼和黑暗。
唯有痛觉漫长清晰。
37.Chapter3737
周濂清撑着墙,独自站在原地良久。
腿上阵阵泛疼的痛感清晰地连至心脏,分不真切。他弯腰抚平那阵旧疼,走回去坐在沙发上。
他忍不住咳起来,无法平复一般。周濂清端过桌上杯子里的酒全部饮尽,强压下胸腔起伏的波澜。
他望着玻璃杯里流光的残酒,目光冰冷。
周濂清只觉此刻心平静如死水,心肺被重重压着,无法呼吸。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祝家与常青资本这层关系,大概只有祝家那些当家的长辈知道。
直到她来的那一刻,他才知道程扬所谓的惊喜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