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晚吟抬了抬眉,没关系,不用的。
他吩咐这个做什么,她原来也没想喝。他怕什么,怕她任性妄为,又生事端吗。
祝晚吟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
哥哥说的对,她确实很叛逆。比如她刚才不想做的事情,在有人也不想让她做的时候,她就想做了。
此刻恰逢叶辉接到电话,走到一边安静的墙角去听。
祝晚吟看着桌上整排倒着不同酒的酒杯,有各种度数,各种颜色。
她随意端了一杯起来看了看,若有所思地停顿片刻,随即仰头慢慢地将酒喝干净。她喝的一点也不急,就像是在喝水,一口一口慢慢地喝下去。
眼前的几个杯子都被她喝完,她走了两步,继续往后喝。长桌一侧都是这样摆好的高脚杯,每个杯子里都倒着一半的酒。整齐划一。
叶辉在打电话,另外两个人站在宴会场的两侧,注意着祝晚吟的周围,光顾着看是否有人接近她,是否有异常情况。
叶辉接到的电话因为是关于孙熙,关于夜店的一些事情,就多说了一会儿。
他回来之后,却是见到祝晚吟身边的那一列酒杯都空了。眼下更是直接对着瓶子在喝,叶辉震了震,连忙大步上前夺走了她手上的酒瓶。浓烈醇香的葡萄酒,酒色与她礼裙一般暗。
叶辉夺走酒瓶的时候她已经喝了大半。祝晚吟步子有些虚浮,她撑着桌子,抬手擦干净嘴角因为他野蛮的动作而溅出的酒。
二小姐,你!
叶辉放下轻空的酒瓶,拧着眉不知该说什么。
祝晚吟咳了两声,有些晕。她低声笑了笑,你怕什么,又死不了。
叶辉上前扶着她有些晃的身子认真问,你没事吧?
他记得周先生说二小姐酒精过敏。
祝晚吟是想回话的,可她耳边的声音模模糊糊,变得越来越远。像沉入海底,一阵海上白光炫目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41.Chapter4141
祝晚吟晕倒在晚宴上。
叶辉及时将她送到了医院。
宴会还未结束,周濂清先一步赶了回来。
医院灯光冷白到透明,叶辉站在走廊上来回踱着步子,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他好好的打电话走那么远干什么,连个人也看不住。
酒精过敏严重了可是要命的,二小姐对自己还真是够狠。
叶辉胡乱想着的时候,还没看清楚什么,领子就被人拽住了。到了眼前的人浑身都散发着隐忍危险的压迫感,他被推到墙上,后背撞得生疼。
我让你看住她。
沉重的气息压着低哑的嗓子,叶辉皱眉忍着后背的痛意,低着头道歉,对不起闻哥......
是他办事不力,没什么可解释。
叶辉不知道周先生让他做这件事,是对他多大的信任。就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先生对二小姐如此在意。
周濂清沉眸凝视他良久,推开他克制着自己轻颤的手。
人呢。
叶辉低声道,还在抢救。
严重的两个字。周濂清胸腔骤然泛疼,耳边鸣声四起。
他已经很长时间都不曾再出现过这样的后遗症,此刻复发,几乎令他疼的直发冷汗。他及时抬手撑着墙,才没有往前倒。
闻哥!叶辉上前扶住他,着急的问,你怎么了。
周濂清沉着呼吸,强压着胸膛里抽疼的痛感,声音更哑了一些,没事,三年前的后遗症而已。
叶辉目光怔了怔,心底涩然。他当然知道三年前发生了什么。那么大的爆炸,怎么可能一点事也没有。
周濂清平复一些,又恍然道,应该是四年前了。
在祝晚吟出现的那一年里,他安宁地像是从未成为周闻。
闻哥。叶辉看着他,像是想了很久才考虑着要说这些话。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不是坏人。我觉得你和程扬、高越川,或者是程先生那些人都不一样,所以我一直愿意跟着你。虽然......咱也不白。
但黑白两道,总有个灰色地带吧。
周濂清听着他的话,无力地低笑了两声,不是坏人,又不是好人,那你说我们算什么?
叶辉扯了扯嘴角,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周濂清声音缥缈,目色远淡,但总归是有些价值,是不是。
可如今他分明连自己最想保护的人也保护不了。他有太多话想和她说清楚,但故事似乎太长了,到头来连开端也都无法追溯。
他与她隔着十年的岁月,那段时光离他拥有她的这一年遥远而长久。或许当人心有挂碍,时间也会因为珍惜而变得沉重。
走廊过道寂静悠长,灯光惨白地打下来,听不见时间流逝的声音。
在周濂清耳边渐渐明清,胸腔缓慢平复的过程里,那扇紧闭的门终于被打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打破静止。
周先生。
周濂清眉间紧了紧,抬步上前,神色镇定,心却并不静。
医生是满头白发的长者,他语气严肃道,二小姐喝了太多酒,浓度含量太高,且是比较严重的迅发型症状,送到时就已经出现了持续呼吸困难的情况。再晚一步就会出现过敏性休克,抢救不及时就会危及生命,导致死亡。
压迫胸腔的窒感又席卷而来,周濂清耳朵发疼,喉咙生涩。
今天很危险。医生神色凝重道,病人以后绝对不可以再碰酒或接触酒精类消毒用品,一定切记,注意。
之后需要留院观察,请准备住院手续。
叶辉慢慢松了一口气,认真点头道,是,谢谢医生。
周濂清撑着墙边的扶手,手腕撑在眉间,阖目抚平那阵昏沉感。他从未像此刻这般相信、感恩神佛的存在。
叶辉站在他身侧,问道,闻哥,另外两个兄弟怎么办。
他们失职,得处理。
周濂清对待手下人一直都很宽厚,今天,刚才那一瞬第一次有发狠的念头。他拧了拧眉问,谁的人。
叶辉说,有一个是程总的人。
二小姐身边一直都有不同的人轮流看着,不是只有周先生的人。
周濂清睁开眼睛,沉声叹道,见点血吧。
叶辉点头,是。
住院手续办好了之后,叶辉离开了医院。祝晚吟在单独的病房,还没有醒。明天才会安排人过来守着,天亮之前他可以独自陪伴她。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青白的月光从窗外撒进来。静谧一地,在地上,触及他裤腿。
她手上还是到处泛红,周濂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牵着她的手。她的手在他掌心里显得很娇小,带着令他安心的温度。他握着她的手吻了吻,抵着额头。
她就是个小疯子。
周濂清听到消息的时候又气又恨,恨不能将她打一顿骂一顿。她根本学不会听话。
简直是他命里的劫数。
周濂清闭着眼睛,掩去眼底湿润热意。他就这么坐在这里,直至天渐渐起明。
如今的天气已经不再那么冷,白天有阳光的时候很温暖。是开春了。
过了两天祝晚吟就被接回去,没再住院。依旧是周先生住处。他给她准备了很多换洗的衣服,从里到外。
祝晚吟也是好了许多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险些就没命了。后知后觉地想一想,还挺可怕的。她还是挺想活着的。
她这一场意外,也让祝言迟原本打算在晚宴上将她救出去的计划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