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杨童童试着敲敲门,手刚碰到门,声儿还没出,门却微微晃动。杨童童眉头皱起,这傻小子不会忘关门了吧?伸手一推,还真把门给推来了。
门后的世界里,一个茶几摆在客厅正中央,茶几旁亮起一盏落地灯,微弱的灯光亮起,把背对自己伏在茶几上的温垣照得模糊不清,有冷气铺面而来,懂得杨童童一哆嗦。她刚走进去,就被脚下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一脚,听到动静的温垣回过头,眉眼隐在黑夜里总也瞧不清。杨童童好不容易摸索到开关,灯霎时亮起,她才发现刚刚绊住自己的是温垣甩在门口的一堆鞋,她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反手关上门。
呦,小少爷没人伺候了,门也不会关了,鞋也不会摆了?坐到温垣旁边,她才注意到,原来之前温垣趴在这儿没声没响是在做题。杨童童一边开饭盒一边说:奶奶特别做的夜宵,学霸您就别刷题了,高三这才刚开始呢。说完把饭盒推向温垣。
等温垣合上笔盖接过去,杨童童起身开始打量起温垣的新家。
刚来这里的时候,温垣人生地不熟,不知道住哪里才好,还好杨童童的奶奶一直住在这,这才帮他打听好了对门的房子,暂时是租了下来,这才让温垣在这个小城有了安身之处。正式搬进来的时候,离高三开学不过几天时间,两人只好在家具市场里,听奶奶的建议,随便挑拣了几样家具。说起来,这是杨童童第一次来看这间房子。
明明和自己家一样的户型,可温垣家里却不像奶奶布置的那样温馨,地面是一尘不染的纯白瓷砖,墙面依旧是一开始交付时的灰白色。偌大的客厅里,一架茶几,一张地毯,一盏落地灯,一个空调,除此之外,整个空间竟是空空荡荡。
杨童童半倚着落地灯,调高了空调温度,转着手里的遥控器:今天你是有什么急事?温垣低头小口啜着汤,打开的饭盒氤氲出热气,看不清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说:有东西忘家里了,回来拿的时候就不想回学校了。
杨童童听了这话,心里发出了不屑的嗤笑。她和温垣相处了这么多年,会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她一挑眉,没再追问,可这客厅别出心裁的极简风看得她还是忍不住吐槽:温垣,不是我说,耗子窝都比你这儿热闹,地儿这么大,就放这么点儿东西,是准备客厅里踢足球?说着说着,就走近了客卧的门边。
客厅的灯将杨童童的影子拉得细长,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影子都显得孤单。
杨童童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走回温垣身边,将遥控器搁在茶几上:走了,记得洗碗。温垣正伸手去够茶几那一头的纸巾,却因为离得太远,只能徒劳无功的挥着手,杨童童见状,啧一声,帮他把纸拿过去。温垣接过纸,嘴里还含着一个滚烫的馄饨,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嗯。
转过身,杨童童双眸微沉,空荡的房间里,自己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也显得突兀。快走到门边时,杨童童放缓了脚步。
身前是楼道泛着暖黄色的灯光和溢满整条走廊的饭菜香味,身后是略显苍白的白炽灯光和宛如一方死水的沉默。
这时候,身后突然响起声音,像是往水里丢了一颗小石子,荡起的涟漪不过须臾,又消失不见。
关下灯
站在灯影交织处的杨童童,心里突然没来由的难过。
回到家,餐桌上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奶奶甚至还非常难得的为餐桌换上了一张新的茉莉图案的桌布。等杨童童走过玄关,发现老人窝在沙发里,只露出一个梳着发髻的头顶,面前的电视正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
奶奶,你也不披条毯子。杨童童走过沙发,从电视柜里翻翻找找拎出一条薄毛毯,准备给老人盖上。回过身,却发现老人靠着沙发靠背,头耷拉在肩上,握着遥控器的手还搭在胸前,花白的头发却睡得有些杂乱。杨童童看着这一幕,心头的乌云露出罅隙,她笑着摇摇头,为老人披上了毯子。
墙上的挂钟敲响,指针指向了十一点,杨童童收拾好衣物走进了浴室。
热水源源不断的从花洒中喷出,流过地面又化成了弥漫的水汽,覆盖上镜面,形成一团一团的雾气。杨童童站在花洒下,仰头闭着眼,任凭热水洒下。放在外面的洗手台上的手机叮咚一响,杨童童关掉龙头,想着这么晚了会是谁给她发消息。她扯过浴袍,把自己裹严实了之后,才推开门拿起手机。
当年自己和母亲在游乐园门口拍的照片还保存在手机的锁屏页面上,一个没有备注,自己却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给她发来一天信息。
能适应吗?
杨童童拿着手机,久久没有动作,直到头发上的水滴到手机屏幕上,她才如梦初醒般按下电源键。
屏幕变黑,杨童童脸上毫无表情,走出了浴室。
十一点,李一里还躲在卫生间里轻手轻脚地搓衣服。
因为一道数学老师布置的数学题,李一里在教室里耗得有点久,在离熄灯只有十分钟时,她才飞奔回宿舍。
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应该已经闹腾起来的宿舍,只有两个女生洗漱完了,正坐在一个床上聊天,李一里进来了,也只是捎带着撇了一眼,卫生间里倒是热火朝天,站在窗户旁,就能听到姑娘们此起彼伏的笑声。
李一里突然心头感觉不妙。
果然,等李一里刷完牙洗完脸,收拾好衣服,接完热水的时候卫生间里还没有一个人出来,两个聊天的女生也躺回了自己的床,继续聊天。
此时离熄灯,还有一分钟。
李一里想要敲门提醒一下她们,她尝试着往里面喊了一声:那个快熄灯了,你们能不能快一点?可门里传来的哗哗水声打碎了她听到回应的期望。
没办法了,李一里只能盖好桶沿,把衣服随便往柜子里一扔,哼哧哼哧地爬上上铺。
学校年久失修的上下床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在螺丝固定处不断地发出咯吱的响声,两个还在小声聊天的女生抬头看了她一眼。
虽然经历了很多次,可一听到这个声音,李一里还是会习惯性的心头一紧,她不敢回头,只敢加快速度,好让这该死的声响早些停下。因为她知道,后面一定会有目光盯着她。
那种高高在上,以至于目空一切的目光。
刚爬上床,就听到了宿舍楼下不甚清晰的哨子声,伴随灯光的突然熄灭,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我说了吧,洗完澡之后马上把衣洗了,是不是快好多?袁微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李一里还在整理床铺的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