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许念已经放肆地拿出速写本开始勾勒。
全然不记得她要加气泡水的事。
一旦开始画画,便容易忘记时间。
桌面上的手机亮了又灭。
打扰一下,你电话。
清朗干净的声音夹杂着鼠尾草的味道,仿若一阵夏风,吹得许念心脏猛地一滞,抬眼间,画册已经被她迅速塞回包里。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附近,两人隔着三四步的距离,视线落在她身上。
有那么几秒,许念还没回过神来,她轻咬着唇,试图回忆起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手上的画,又被看去了多少。
电话。对方又提醒了一句,面容温和带笑。
许念终于回过神来,赶忙接通电话,余光中,男人已经走远。
在画画呢?林炜辰话语温柔,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他遇到过很多次这种情况。
嗯,我现在下楼。许念喝了杯底的口气泡水,唇齿间清爽的感觉带走了方才的尴尬情绪。
林炜辰站在大厅中间等她,见到她的身影,第一时间小跑到她面前,自然而然地想要帮她拿包。
许念没拒绝。
许小姐,说过出门不要带这么多东西的,长期这样,以后肩膀肯定疼。林炜辰眉头微蹙,伸手给她揉了两下肩头,温声道:抱歉来晚了,早就饿了吧。
没事,我结束也挺晚的。她扫了眼大厅里的挂钟,竟然过了九点。
她到底画了多久?
听助理说今天顶流爱豆空降了?林炜辰弯起眉眼,发自真心的喜悦难掩,许念对上他的视线,情绪复杂。
嗯,多亏昨天那条婚讯的微博,把顶流粉丝都炸出来了。许念没别的意思,单纯就想揶揄林家用她微博发布婚讯的事。
她在林家面前是好脾气,但也不是任人拿捏。
林炜辰避开这个话题,拉住她的手,走吧,我订了Swan的位置。
太晚了,我想直接回去休息。
许念撩起耳边的碎发,漫不经心地问:车上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婚礼试吃点心在车上,你先垫补点,我想想咱们一会儿吃些什么。
真不用了,我在酒廊随便吃了点,再吃块点心就够了。
听许念又拒绝,知道她一定是累了。
林炜辰点头,今天真的辛苦了,那我送你回去。
两人走去昏暗的停车场,林炜辰绕到后备箱去取糕点。
后备箱抬起的一瞬,清新的花香气扑面而来。
一整后备箱的玫瑰花。
林炜辰回身,满是笑意地说:恭喜新书大卖,也恭喜我们,马上就要修成正果。
嗯。许念淡笑,目光停留在那个和照片不差分毫的礼盒上,看似平静的眼底骤然翻起波涛骇浪。
那个就是酒店送来的甜品试吃吧。
嗯,想吃什么?
舒芙蕾。她盯着他,面色平静。
林炜辰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快速打开礼盒,好,我找一下。
许念下意识的秉着呼吸,心跳闷在耳朵里。
咚咚咚咚。
像是有人在给她倒计时。
明明所有的证据都已指向答案。
她还是不甘心自己的那份信任。
随着一声回答,耳朵里的倒计时骤然停下。
心里一直绷紧的弦,终究是断了。
舒芙蕾酒店可能漏掉了,换个别的可以吗?他含着歉意说。
夜半时分,劲风卷着风雪吹的又急又烈,许念下了车,湿润的眼尾被被风刺的生疼。
一路开过来,行人寥寥,转到临江的酒吧一条街,却是另外一番喧闹的景象。
黑暗之下的销金窟,所有人褪去伪装,又或是戴着面具,尽情释放。
三五人聚在一起,顶着寒风抽烟说笑。感受到人群投来的轻佻目光,许念拉低帽子,半低着头,大步穿过人群。
很快,她停在一家酒吧门口,看了眼手机,随后混着人流,钻进纷杂的灯红酒绿之中。
酒吧里音乐声震耳欲聋,心脏像是包了一层鼓皮,跟着节奏闷声跳动。
许念蹙着眉头,环视一圈,最后锁定在吧台前那抹熟悉的剪影。
西装革履的男人,俨然一副职场精英的扮相,同四周的花花绿绿格格不入。
Hey!谢子霖也看到了许念,起身挥手。
许念脱下大衣,谢子霖颇为绅士的接过去,把早就点好的酒推给她。
老样子,给你叫了杯Margarita。他弯起眉眼,打量她几秒,挥着手问:你大晚上的戴什么墨镜啊?还能看见我不?
许念没理他。
这位是许念大二在纽大交换时的舍友,他先辈早年移民,是个土生土长的ABC,不过受母亲影响,一嘴标准的京腔。前年跟家里闹矛盾,一气之下跑回国创业。
刚回来时举目无亲,他不想靠家族人脉,孤身来滨城闯荡,许念帮了不少忙。现在事业处于上升期,他友情兼职她的法律顾问。
谢子霖:怎么想到约我?我以为你未婚夫会带你去庆祝。
回家直接开车过来的,今天不喝了。她推开那杯酒,台上的歌手选了首摇滚,她只好凑过去大声问:怎么约在这儿,我有事要说。
后天婚礼,给你这个孤家寡人办个单身酒会,可惜陈曼那家伙有事来不了。见许念不打算沾酒,他劝道:少喝点,一会儿我找代驾。
谢子霖清楚许念是个循规蹈矩的独行侠,生活圈子简单的要命,周围除了她的经纪人,也就他这么一个朋友。婚前的最后时光,想拉着她稍稍放纵一下。
许念没搭话,拿出手机递过去。
看到谢子霖点开照片的那一瞬,许念心头骤然一松。
其实婚礼前夕被劈腿这种事也没那么不堪示人。
许念改了主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甘甜的酒液顺着喉咙淌进,她觉得不够劲儿,想换点别的,这时,一句标准的国骂从谢子霖嘴里吐出。
卧槽,他妈逼林炜辰这孙子!
谢子霖律师世家出身,修养很好,认识这么久,许念还是第一次听他骂人,心里格外舒爽。
可惜你们还没注册,这事不好办。职业使然,他本能去考虑好友能否从法律层面得到任何补偿。
我不要他钱。许念淡声说着,手指再杯口处打转儿,冒出句,我又不缺。
为了婚礼新做的指甲上贴着一圈碎钻,在刺目的聚光灯下格外耀眼。
我知道大小姐你不缺钱。他调笑,这指甲挺好看的,却不适合你的职业,就跟林炜辰一样,各方面条件都好,但是个束缚。
束缚?
这场婚事你自己忍了多少不清楚?终于能一吐为快,谢子霖笑着拿起酒杯喝了口:别人都嫁给爱情,你偏要嫁给亲情。
她沉默片刻,抿唇反驳了句:也没那么夸张,我对他不止亲情,还是喜
她停下。
说不出喜欢这两个字。
谢子霖知道她这毛病,说喜欢什么都行,可放到人前面,就是说不出口。
算了。许念认了。
所以呢,大小姐别纠结了,那混账爱死哪儿死哪儿去。谢子霖摆摆手,招来酒保:小帅哥,再加瓶Hibuki。
没纠结。许念盯着谢子霖意味深长地笑,所以才来找你帮忙。
谢子霖突然冒出句:我可不懂国内刑法。
想什么呢,我才没那么傻,为了个男人搭上自己。她端起酒杯抿了口,是想揍他来着,但忍住了。
我谢谢你。他拍拍她肩膀,感谢她短暂的善念,让他少出庭一次。
那你找他谈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