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肚子饿了也渴了,秦女士都没有出现。
她一直在等着秦女士回来找她的,直到她看到了她爸。
他红着眼,在商场里四处喊着念念,许念,那么大的声音,跟喇叭里广播寻人一样。
永远记得她爸找过来时,热泪盈眶的双目。
却也忘不掉,她去美国找到他时,那双冷静又冷漠的眼。
曾经最信赖的人,有了新的家庭和生活,再也不会来找她了。
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非要找到她不可的了。
渐渐的,心底蔓延出的无助感,将人一点点的吞噬。
不知道为什么,席卓的身影总出现在她的脑海。
他是不会来的。
许念这么想,却又忍不住有一丝期望。
渐渐的,山区气温降下来了,许念紧抱着冰凉的膝盖,把头埋的很深,双目发涨。
脚已经凉到没有知觉。
想活下去,只能在阳光下走出山区。
留在这,会因低温症死去。
席卓不会来了。
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许念咬着唇,攥着拳头直起身子,任凭手心痛的钻心。
倏然,头顶上一阵嗡嗡的声响。
缓缓抬眼。
一个小黑点漂浮在那,好像也在看着她。
是无人机?!
许念猛地起身,四顾看去,不远处的山涧中,一个瘦高的身影正在向她这处快速靠近!
席卓!
许念这一嗓子很响亮,回荡在山谷中,那一句呼唤突然分离成很多声,很急,重叠着。
就像许念现在的心情。
她往下走了几步,被叫停。
站在那儿别动。席卓看到她的位置,立刻由走变跑。中途,他拿出个对讲机说了些什么。
许念视线跟着高大出挑的男人一寸寸的移动,轮廓逐渐清晰。
席卓几乎是飞上来的,站到她身前的那一刻,直接把人搂进怀里。
席卓的这一个动作,是许念始料不及的。
压根没给她时间反应。
许念被紧紧的箍在男人温热的怀抱中,耳朵贴上他的心口,鼻间满是他的气息。
耳边的心跳声不断放大,不知道是不是他刚才跑得太急,连带着她耳膜里自己的心跳声也跟着一起加速。
扑通扑通的声音纠缠在一起,连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许念整个人还处在发懵的状态,就像是在做梦。
良久,两个人都没说话,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太紧了。许念轻轻拍了拍他的腰身,却没推开。
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她格外享受他的拥抱。
对不起。席卓松了松力,感受到后腰上轻柔的力度,并没有放开的意思,刚才脑子里都是见到她时,狼狈的模样。须臾,他低声重复着,对不起。
不该随意扔掉她的画,更不该让她跟那个离开自己的视线。
说再多抱歉都没有用了。
他能说的也只有对不起。
我也对不起。许念半埋在他心口,把憋在心里一整天的话讲了出来,她声音有些发涩,早晨不该对你那么凶的,我找林炜辰的画,其实是想亲手撕掉,不是别的意思。
我发火,真的跟林炜辰无关。她讲话带着些鼻音,格外柔软,我也知道不是你删的通话记录,是我误解你了
席卓的下颌蹭了蹭许念的脑袋,不说这些了。
不行,要说。许念抬眼,盯着他失了血色的脸,莫名难受。
席卓今天真的不舒服。
我还要为那句不是朋友道歉。她一字一顿地,无比认真,
你,席卓,是许念的朋友。
勉为其难吧。席卓带着一丝不满,笑着说。
没几个人能被我当成朋友的。许念见他这反应,有点不乐意了,这世界上,也就谢子霖、曼姐,还有你了。
行吧。他松开双臂,眉眼清明,像是揉进了天上的圆月,那是我荣幸之至。
漫长又真诚的拥抱后,席卓在认真打量着许念,面色渐渐凝重。
满身的灰尘和刮痕,不难看出刚才是一场恶斗。
如果许念没学过搏击格斗,那她会遭受什么不必多言。
学过又怎么样?
下一次
不,没有下一次了。
别看了,我没事,你该去看看那狗东西,他可被我揍惨了。许念缓了过来,声音也比刚才有底气。
席卓瞧见她裤脚上的血痕,压低眉头,都哪儿受伤了?
没受伤。许念有些心虚。
你裤子上都是血。留意到她背过去的手臂,席卓起身要绕过去看时,许念缓缓把手亮了出来。
鲜红的皮肉外翻着,血虽然没完全止住,却也没再外渗。
见他眼睛里的情绪瞬间冷下,许念解释:不是大事儿,我已经简单处理过了。
手都这样了?还不是大事?席卓从书包里翻出个急救包,话音语气偏冷:你到底是靠手吃饭的么?
许念把手伸到他身前,从哪儿弄的急救包?
我找了搜救队。他翻出碘酒和棉球,警察不出警。
哦,这很正常。
圣诞假期里还在上班的人难免懈怠工作,也难怪Leo会选择在这种时间作案。
见许念别过头,他摁住她手腕,别乱动,上药。
少时,她吸了下鼻子问:你是怎么找来的?
你不回我信息的时候,我就在联系租车公司了。席卓低头,拿着纱布给她包扎,你这信号不好,发来定位时,我已经在路上了。
许念稍愣。
他口中的不回信息,难道是第一次他问她位置那次吗?
那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将要有危险的时候,他已经在行动了。
租车公司这么效率么?
你觉得呢?他笑,肯定是花了些时间,不过还算顺利。
他拍拍手,看她要起身,席卓弯腰,架着她的胳膊拉了起来。
那为什么你那么早就过来找我啊?许念盯着席卓问出口时,莫名紧张。
什么那么早?席卓反问,就好像她这个问题很奇怪似的。
许念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明明那时候,她出发也不算久。
她不打算放过这个疑问,追问道:就那会儿,我出发也就半个多小时吧,你就联系租车公司了?
谁说的?席卓若有所思地盯着许念,倏然一笑,你跟他一走,我就联系了。
搜救队的车很快开进来,席卓见她脚踝有点肿,坚持背着她下了山。
搜救队的几个壮汉见席卓背着个姑娘回来,纷纷鼓掌。
许念脸烧地快要滴血,却又坦然地跟大家打招呼道谢。
他们很快坐上车,开始往回走。
副驾是个华人,也是搜救队的志愿者,许念听他跟席卓闲聊了几句,像是认识。
你之前不是在美国读书吗?也在这儿待过?许念好奇。
我有个认识的叔叔在基督城住,之前寒暑假总来南岛。
哦。许念想,怪不得看他对皇后镇那么熟。
副驾驶听见两人对话,笑说:小姑娘,刚才你是没看见小卓都要急疯了。
席卓冷笑,叔,那也不至于的。
怎么不至于啦,刚刚跟租车公司翻脸的不是你啊?
那是他们不干人事。席卓说,我教教他们。
是是,你要是可以,估计都要发射导弹给人家callcenter炸了。副驾驶继续调笑,这么紧张女朋友还不让说,脸皮倒是挺薄。
许念一顿,猛地抬眼,听席卓在一旁澄清道:叔,她不是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