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到沙发上,打开罐啤酒,无聊地刷着手机。
这两天事情多,存了好些信息没有看。
他随便看了眼。
『韩乐洋:哥,你和你那姑娘旅行的怎么样了?嘿嘿嘿。』
席卓盯着看了片刻,莫名有了倾诉欲,点进对话框回了句。
『还行。』
『操,你终于记得回兄弟了,都失联多少天?』
『有事?』
『猪猪过几天来滨城,说聚聚呢。』
『那我可能没空。』
『?要拍戏吗』
『我想追个姑娘』
『!!!是那个跟你一起旅行的吗?』
『嗯,不过可能有点麻烦,她刚结束一段很长的恋爱。』席卓想了想,挺认真的打下一串字,『你不是阅历丰富,给点建议?』
『哥,那这有点麻烦,这种姑娘我一般不碰,基本十个里面十个拒绝,除非她主动追求你,才能有戏。』
主动追求?席卓扫了眼阳台上的倩影,暗自笑笑,『为什么?』
『刚分手谁也不会马上恋爱吧,除非是上一段感情的时候就劈腿了。特别是那种谈了好几年的分了手,挺伤元气的。』
『如果你真想追,还是先试试她对你有兴趣吗?』
另一头,韩乐洋刚拨通猪猪电话,兴奋地分享席卓这老狗恋爱的事,对话框里突然弹出句。
『我家这姑娘,对我只剩下兴趣了,恨不得把我全身的数据背下来。』
操,这老狗太骚了。
猪猪:怎么啦?卓哥说什么了?
韩乐洋把截图发了过去,电话那头一阵鬼叫,我要有嫂子了!
韩乐洋呸了口,你这傻逼,哥都不联系你,还激动个屁。
说着,韩乐洋回了条:『哥,既然嫂子被你迷的神魂颠倒,那就可以再等等,等你觉得她打算表白的时候,你先表白就行了。』
『这样既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又能一击必中。』
席卓看完信息,视线又折回被迷的神魂颠倒上看了好一会儿。
笑着回了句:『谢了,等补办婚礼的时候,我请你做伴郎』
韩乐洋瞧见伴郎那两个字厚,立刻截图发给猪猪,听那边鬼哭狼嚎了好一阵才消停下来。
挂断了电话,许念无力地倚靠在栏杆上,满脑子都是秦女士那句尖声细语的不知廉耻和你想让妈妈被气死吗?
记忆骤然被拉扯回到初三的那个夏天。
依稀记得那天很闷,教室里的窗户开着,却也难以缓解潮闷的热气。
语文课上,同学埋在书堆里伏案疾书,头顶上的风扇,吱呀呀的转着。
许念是艺术生,已经提前被美院附中录取。
她是班里的自由人,基本属于那种你不闹,老师也不管的存在。
她跟其他特长生坐在最后一排,有的睡觉,有的玩着手机上的贪吃蛇。只有许念在翻看着本高中英文课本,还时不时地记下笔记。
突然,同桌推了推她的胳膊。
许念顺着他的指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秦雯。
秦雯身材高挑出众,长得漂亮,初中三年家长会,她只来过一次,却也足以让班里同学留下深刻的印象。
大家都知道班花的妈妈也是个大美人。
许念匆匆抬头,避开秦雯的眼睛,继续看书。
咚咚
秦雯敲响教室的门,打破宁静。
全班同学都看过去,见门口的女人走进来,跟语文老师说了两句,老师点了下许念,让她出去。
许念无声无息的把英语书藏进书桌,又磨蹭地整理好文具盒,这才走出了教室。
刚拐到门外,秦雯倏然抓着她的后衣襟,跟拎只猫似的往外走。
母女俩非强默契,谁也没有说话。走到教学楼外的小亭子里,秦雯才松手。
不等许念说什么,毫无预兆的,像是一个炸弹突然被引爆。秦雯从包里抽出一叠明信片,直接甩在许念脸上。
卡纸旋转着,锋利的边角次划在脸上,割的生疼。
许念心脏跟着怦怦直跳。
念念,你写这些是什么意思?秦雯眼角含泪,厉声质问。
许念看了眼,原来是她寄出去的那些明信片,上面明显印着退回的黑章。
秦雯弯腰捡起一张,贴在许念的脸上,嗓音尖锐。
你知道妈妈因为你的这些个东西丢了多大的脸吗?!收发室把这些东西给我,我看不懂,拿着去问你刘阿姨的儿子,人家说你在找许冠东?
是,我是在找他。许念平静地说,好像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幕。
你找那个抛妻弃子的畜生做什么?就这么喜欢他,嗯?
秦雯半弯着腰,凑在许念的脸庞前,见她泪在眼眶子里转,倔强得连哭都不肯。
越是这样,秦雯越是歇斯底里。她猛推了把许念的肩头,看他向后退了几步,冷声说:你今天就搬去你奶奶家住,以后爱上哪儿找他就找哪儿找去,跟我没关系!
许念紧咬着唇,倏然感觉唇角漫出股血腥气。
她不想认错,不想低头。她想走,可腿像是被灌了铅,迈不出半步。
她有什么资本走呢?
又能去哪?
她爸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妈妈了。
可妈妈跟她不一样,她还有别人。
她撞见过那个叔叔。
在她爸爸和妈妈的屋子里。
正想着,肩头落下个不轻的力度。
你也是个没良心的倔骨头!秦雯激动的拍打着许念,眼泪止不住的落,你去找许冠东,是想气死妈妈吗?
他已经不要我们母女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就是往全世界的大使馆发信也没有用!
秦雯捂着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有课间出来上厕所的同学,停在走廊那看着。
许念眼尾发红,冷冰冰地瞪走那些人,直到对上走过来的林炜辰。
阿姨,您这是怎么了。
没你的事,走开。
许念冷着脸把林炜辰推开,身后秦雯的哭声,快要刺破她的耳膜。
小辰,你来的正好,念念疯了,她非要丢下我,去找她那个畜生爹,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啊。
阿姨您快起来吧,这在学校里呢。
阿姨我把她养这么大,怎么就喂不熟这头白眼狼呢?天天在家里看我跟看仇人一样。
许念闭了闭眼,指甲死死抠着掌心的肉,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反正说什么,都是她的错。
爸爸跟她吵架是因为她,他不辞而别,也是因为她。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当初非要把她生下来?
许念擦了把脸,往前走了两步,被林炜辰拽住衣角。
许念,你去哪儿?不管你妈了吗?
她停下脚步。
那一刻,好像有很多人在身后拉着她,寸步难行。
这些人都在指摘她。
当初许冠东走了,秦雯怨她。
如今林炜辰劈腿,秦雯和她口中的那些老同事们,还要反过来骂她不知廉耻,和男人出去旅行。
许念。席卓打断她的思绪。
意识从回忆中骤然抽离,压抑在胸腔里的那口气,突然顺了出去。
许念扶着栏杆,猛地咳嗽起来。
不知道席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举着瓶开了口的啤酒,等她好些了,才递过去。
许念抿着唇,一声不吭,接过来一饮而尽,直接把易拉罐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还有吗?许念扭头看到他买的那一提瓶瓶罐罐,动了动唇,我想喝。
见他沉默不答,补了句,你说过,在你面前可以喝的。
周围也不知道哪个房间在开派对,乱哄哄的。
阳台上,两个人各坐一边,桌子上倒了几个空啤酒瓶。
喝酒解决不了问题。席卓看她又要拿起一瓶,伸手拦住,跟你朋友说说。
说出来也解决不了问题。她仰起头,雪山那边吹来的夜风有些凉,却让人神思清醒。
你不是我的垃圾桶。许念笑,睡一觉就好了。
她做惯了秦雯的垃圾桶,太明白这个滋味了。
所以她不会跟人分享任何那些不愉快的过往。
没有人必须要为她分担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