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问题有歧义。
好像季爷爷只能叫他回老宅吃饭,不能叫季榆迟似的。
明明现在季榆迟才是季家人,他是个外人。
他赶紧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他还没解释完,季榆迟便回了他,简短有力:我们一起。
很明显,季榆迟没误会。
季屿敏感的神经松懈下来,又赶紧哦哦两声,好,那我等你。
嗯。季榆迟将手机搁在办公桌上,才签下了最后一份文件。
王成赶紧接过,见缝插针地汇报:郁总,程董还在外面等您,说条件随便您提,只要能饶了他儿子。
季榆迟扫了眼办公室门外,眼里残留的那点温情一秒消失不见,瞬间被冷意取代。
王成立马挺直背脊,大气都不敢出。
告诉他,保他儿子可以,他自己滚出季氏就行。
语毕,季榆迟起身,拿起衣架上的西装交代:我晚上有事,后面的议程全部推掉。
好。王成后知后觉地应了声,又赶紧追上去问,需要我陪您吗?
不需要。
好的。王成目送季榆迟进了电梯。
他想,那通让老板低沉了一整天心情突然好转的电话,应该是来自季家那位小少爷。
旁人,似乎没那个本事。
*
傍晚,季家老宅的餐桌上,摆放着三份西餐。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季榆迟那份稍稍有些特殊,比其他两份更热一些,像是刚出锅。
季爷爷,你找我们什么事?
季屿将切好的牛排送入口中,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季家老爷子,等着他开口说让季榆迟认祖归宗的事。
季家老爷子却半晌没开口,只看了看坐在季屿身侧的季榆迟。
季榆迟没抬头,任由他看,慢条斯理地喝着汤。
郁哥,这个牛排,好吃。
没等到季爷爷的回答,季屿指了指餐盘里的牛排,迫不及待跟季榆迟分享美食。
季榆迟放下汤勺,回视了他一眼。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是吃到美食后享受又兴奋的表情。
季榆迟的目光落在少年粉嫩的唇瓣上,大概是吃得急,他嘴角沾了少许的酱汁。
他拿起手边的餐巾旁若无人地在季屿的嘴角擦了擦,语气堪称温柔地解释:沾了东西。
季屿先是怔了怔,随后哦哦两声。
最后他努了努嘴,方便季榆迟帮他处理。
季屿的想法很简单。
他觉得季榆迟肯定也知道季爷爷晚上找他们什么事,这会想跟他上演一场兄弟情深的戏码,好让季爷爷放心。
他愿意配合。
对面,季家老爷子看看季榆迟,又看看季屿,最后又看看季榆迟。
如此几个来回后,他轻咳了声,才缓缓开口:小屿啊。
季屿叉了一小块牛排放在嘴里,抬头:嗯?
你跟郁迟能处好关系,爷爷真的很高兴。季爷爷瞟了眼斜对面帮季屿擦干净酱汁后不动声色喝汤的人,又慈祥地看向季屿。
今天季氏董事会开过了,以后就是郁你郁哥掌权了。
听得出,季爷爷在说你郁哥时,有些别扭。
但季屿不觉得,他嗯嗯两声,回:我知道。
嗯。季爷爷垂眸,思忖揣摩措辞。
半晌,他还是看向了已经放下汤勺的季榆迟,试探意味明显:我跟小屿单独谈谈?
原本已经停下进食的季榆迟,再次拿起汤勺:我还没吃完。
季家老爷子一噎。
为什么要单独谈?爷爷你不是喊我和郁哥一起回来的吗?难道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诉郁哥?季屿茫然发问。
季家老爷子再次一噎。
他什么时候喊郁迟回来了?难道不是他自己来蹭饭的吗?不然他会让厨师只做两份晚餐,看到他来又临时加一份?!
认回季榆迟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今晚喊季屿回来的主要目的是安抚他,现在当着季榆迟的面,让他怎么开这个口?!
当然这些话,他没办法跟傻乎乎的季屿说。
而且,傻乎乎的季屿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季老爷子轻叹了口气,再不试探和委婉,自暴自弃般开门见山:我准备这两天办个宴会,向外宣布郁迟的身份,你们什么意见?
话虽然是问两人,但季老爷子的目光却落在了季榆迟身上。
他算是看出来了傻乎乎的季屿,在精明又强势的郁迟面前,根本没有话语权。
也不知道郁迟是怎么拿捏住季屿的,硬是让季屿表现出一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傻气来!
季榆迟没吱声,侧了侧头,看向还在切牛排的季屿,轻声唤:小屿。
季屿猛然抬头回视季榆迟,惊讶的刀叉都发出了碰撞声。
他没听错吧,季榆迟刚喊他小屿,不是季屿!
季榆迟今晚怎么回事。
不仅帮他擦了嘴角的酱汁,又喊了他的小名。
他就这么想在季爷爷面前刷好感吗?!
明明书中说,季榆迟也不是很想要季氏集团,不想回归季家啊。
见他呆愣着,季榆迟抬了抬下巴,示意还在等答复的季老爷子,爷爷问你什么意见。
我再问你!
季老爷子难得声音高了点,只开了个口,又叹了叹气,算了算了,小屿,你什么意见?
行吧。
季屿想,反正不管季榆迟什么想法,他的态度始终如一,于是摇了摇头:我没意见。
季爷爷又看向季榆迟,语气重了些,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小屿说他没意见!
季榆迟点头,语气很淡:我也没意见。
季爷爷揉了揉眉心:那就这样定了,到时你们一起出席。
好。季屿点了点头,不以为意。
季爷爷拄着红木拐杖起身,扫了眼对面的两个年轻人,终于有了点长辈的姿态:你们留下来住一晚。
季老爷子是想找机会告诉季屿,虽然他离开了季家,但季家也不会真的不管他。
爷爷,你不吃了?
可啥也不懂的季屿茫然问道。
季老爷子闭了闭眼,摆了摆手:吃不下,你们随意。
季屿也没管,继续吃东西。
吃的多了,他有些渴了,便想也没想端起桌上的红酒一饮而尽。
季榆迟眼睁睁看着他豪饮,根本来不及阻止。
怎么了?季屿茫然发问。
季榆迟蹙眉:那是红酒!
我知道啊。只是顷刻间,季屿原本清澈干净的眸子就开始迷离朦胧起来,我能喝酒。
季屿。季榆迟唤他,哼笑一声,你能喝酒?
季屿的脑子懵懵的,他被季榆迟问住了。
他记得他在现实世界是能喝酒的,好像在书里这具身体又不能。
所以,他到底能不能喝酒啊?
季屿思考都得不出答案,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季榆迟刚才喊他季屿!!!
他猛然看向季榆迟,掷地有声地质问:你刚才喊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