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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亭而立(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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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太医特意将最后几个字说得又狠又重,决绝之情溢于言表。

这番话,让何青青彻底慌乱了,她从来没觉得心里这么痛苦、难挨过。

以前重病濒死之时都没有,但此刻,柳太医的每句话、每个眼神都像是对身心的沉重碾压。

期盼一点点碎成粉齑,她甚至不敢去想象以后不能相见,彼此的生命里再也没有对方影子的日子。

伤心至极,却偏偏连眼眶都不敢红,她怕柳太医嫌弃自己懦弱,便只能把自己卑微到极致,跪地苦苦哀求着。

柳伯父,我和烟寒之间是认真的,我俩是订过终身的,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以改,我什么都可以听您老的,但是您让晚辈永远不得与她相见,真的做不到,您就是打死晚辈,晚辈也不能同意。

没想到何青青公然忤逆自己,柳太医气得破口大骂:好,你个胆大妄为的丫头

他对屋外大呵一声:来人啊!将这死丫头拖出去,从今往后,不准踏进柳家半步。

两个彪悍的家丁,闻声鱼贯而入,一边一个,架起何青青就往院子里拖。

一旁的张阿婆看不过眼了,慌忙喊着叮嘱说:哎,慢点拉扯,姑娘家的身子骨柔弱,别伤着人家。

两个身形彪悍的家丁,体量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任何青青如何努力挣扎,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她急得都红了眼,心有不甘地在院子里大喊。

你们放开我放开

柳伯父,求你让我再见一眼烟寒,我有话要同她说。

你们不能这样

我要见我的烟寒

看着眼前这乱哄哄,吵嚷嚷的局面,柳太医更加气愤了。

他下命说:来人啊!把小姐看守起来,把她的卧房给我锁死了,免得那头一会儿再闹起来,两死丫头片子没完没了了,老夫不信还治不了你们!

是,老爷。剩下的家丁得令以后,忙不迭地向后院跑去完成任务。

眼见情况越发糟糕,不忍心何青青在此喊得撕心裂肺,张阿婆连忙追出来劝慰。

哎呦,别叫了姑娘,我家小姐她耳朵听不见,你在这儿就是叫破喉咙,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终,咕咚一声,何青青被两个家丁拖到柳宅大门口,丢了出来,她就势跪在大门前不起身,大有誓不放弃的模样。

张阿婆追出来,想把何青青搀扶起来,可她就是执拗地不起身。

张阿婆只能苦口婆心劝说:何姑娘,老妇听闻你身体抱恙,做过置心术,刚刚才大病初愈,跪在此处千万使不得,夜里户外寒凉,仔细又弄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啊!

但何青青的倔强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料,只听她说:张阿婆,谢谢您的好意,晚辈今日是不会离去的。

劳烦您转告柳伯父,如果他不原谅晚辈,晚辈就此长跪不起。

还有,劳烦转告烟寒一声,一定要她好好保重身体,从今往后无论多么艰难,我一定不会放弃她的,请她也一定要坚持下去,只要她不放弃,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看着眼前这姑娘苦苦哀求的样子,张阿婆心里也跟着难过得紧,她只能连连应承:好好,你放心,老妇一定照办。

起初,张阿婆以为何青青在大门口顶多跪上一会儿,就会自行离开。

她不时踱步到院子里向外观望,每看一次心就往下沉一寸,直至三更天了,人还是没走。

这下子闹得她这颗心七上八下的,平素张阿婆就是个慈悲心肠的老人家,最见不得人委屈可怜。

就是路边见上个流浪猫狗,都得喂上口吃的,莫说此刻还是个大活人跪在门外活受罪。

只能自我安慰说:好在是在四月里。

心说要是冬月里这么跪着,还不把人跪出个好歹来,那可如何是好。

此刻的柳太医,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打赶走了何青青,他自己也像是丢了魂儿一般,一言不发,呆坐在厅堂之上。

手里提着一壶酒,时不时地灌上一口,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再时不时抹上一把老泪,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直至现在也不肯回后寝睡去。

柳府里外,这么个状态之下,张阿婆两边无从规劝,只急得唉声叹气,她无可奈何地舍命陪着耗到后半夜。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担忧得不得了,轰隆一声闷响,四月天里打起了阵阵惊雷,不多会儿,外面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雨下得张阿婆心里一阵发紧,慌忙撑着油纸伞到院子里频频张望。

她多希望此刻何青青已经走了,却发现那抹倔强的身影,依旧在蓝色茫茫雨雾中一动也不动地跪着。

这下她再也无法淡定了。

慌不择路地跑到柳烟寒卧房门口求援。

呦张阿婆,您老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看守后寝的两个家丁打招呼说。

是啊,这一晚上闹得哪儿睡得下啊!柳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张阿婆问。

嗨,别提了,其中一个家丁喟叹一声。

我俩一来看守小姐,她就觉察出问题了,死活要出去找老爷,我们不准,差点就和我老哥俩个冲撞起来,没办法,只得将人绑起来了,不然我们怕她做出格的事儿,您老是没见她那豁出去的模样,我们都要吓死了,小姐平素待人温和有礼得很,今儿这是怎么了。

哎,是挺麻烦的张阿婆叹了口气回答。

你们让我进去吧,现下老爷和她正呕着气呢,老朽妇进去规劝两句,兴许能缓解一点。

那倒也是。于是,家丁们从善如流地开锁,放张阿婆进了卧房。

屋里点着一盏油灯,火光跳跃之下映照着柳烟寒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庞,眼神更是茫然无助,像个被吓着了的孩子。

她依然被五花大绑,缩在床榻之上动弹不得,但依然倔强地试图挣脱开绳索。

只是,不知试了多久,手腕脚腕处已经被磨得血迹斑斑,还在咬牙坚持,只叫人不忍卒睹。

这是造得什么孽啊!张阿婆喟叹一声,想着一个姑娘固执地跪在雨夜之中,一个姑娘身陷囹吾抵死挣扎。

不禁老泪纵横,走到床榻边,喃喃劝慰说:柳小姐,好了,你别这么折腾了,没用的。

见张阿婆出现在眼前,柳烟寒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迷茫的眼睛里闪烁出一道惊喜的亮光。

可是她听不清楚,只能挣扎着起身说:张阿婆,你近些听我说

张阿婆连连上前,将人扶正坐起,说道:听着呢!柳小姐,想说什么,尽管说予老妇听。

青青呢!她人呢?我爹没把她怎么样吧!

这想着方才吵吵嚷嚷的乱况,惧怕小姐担忧,张阿婆一时竟无从开口。

但状况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仔细权衡利弊下,依旧将今夜家宴上发生的事,全盘告诉了柳烟寒。

既然张阿婆您已知晓前因后果,也不便再隐瞒于您老了,柳烟寒对张阿婆小心翼翼恳求说

这位汤小妹,就是与我有婚约的那个何青青,求您老不要偏见于我二人,一定要帮帮我俩,在柳府里除了您老,我实在是没有一点指望了。

嗨听了这话,张阿婆心疼得哀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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