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你见过这个吗?徐桦桦拿着酒壶转身问小云,小云笔画了几下,徐桦桦急了:停下!点头或者摇头。
小云闻言摇了摇头。
徐桦桦有些失落,把酒瓶摆在桌上,无奈地趴在旁边盯着它。
小姐,不如您亲手做一个?娟儿问。
徐桦桦:我能做好吗?要是太丑了怎么办,太易碎了又存不到小婉回来
小姐,您找一个陶艺师,跟着学,我相信小姐肯定能学会。娟儿说。
徐桦桦开心地说:还是你最会说话,行吧,你让辛矻去打听打听,有大师就去请来,必重金答谢。
小姐,您不必做娟儿为徐桦桦不值,那样一个没人要的酒壶,徐桦桦还愿意去做,娟儿总觉得楚凌媚待徐桦桦差点什么。
徐桦桦小声道:我想。片刻后对娟儿道:娟儿,你就让我做吧。
娟儿沉默良久,终于应了一声。
宛希县
阳光毒得厉害,城门外仅有的伏地野草也无精打采地埋没在沙子里休息,军中抱怨连连,甚至有些人中暑昏了过去。
楚凌媚带着一队人马进县帮忙,张长寿和李工带人去往别的县城,一路上黄沙满天,几乎寸草不生,燃烧的火焰直冲上空,空中遍布尘埃,乌烟瘴气。
最可怕的还是溢满的腐臭味和烟熏味,昨夜暗探夜深人静,最多只有几处光亮,现在房屋坍塌,只剩残垣断壁,墙皮都烧得黑卷了,有屋顶的房子也是满目疮痍破旧不堪,逼近时,哭声,喊声,骂声不断,一切在硝烟弥漫的这里疯狂呼啸着,张扬着,挣扎着,似在宣誓着道尽途殚、穷途末路时的遗言。
路边布包裹住的尸体正在火焰里刺啦刺啦地发出在这个世间最后的声音,而一旁的人们还在互相指责,骂声不断。
正对城门的这条街,一路望去尸横遍野生灵涂炭,苟延残喘的人无力地靠在墙边,眼神空洞又浑浊,嘴里时不时说些什么,样子狰狞又恐怖。
楚凌媚脚下踩着的,是粉碎烧焦的白骨,黑炭般的骨节里露出一点雪白,渗出丝丝鲜血。
什么啊楚凌媚看着极富冲击性的这一幕人间炼狱,眼眶已经满含泪水,她最看不得人受苦,不论是谁。
小楚,搬酒吧。刘小狗沉声道。
好。楚凌媚哑声,眨了几下眼掩了泪意,向郡府旁的广运仓走去。
广运仓不大,是个粮仓,旁边又修了个小仓装些酒肉,但大部分都是百姓酿酒酿差了存着的,听郡守小厮小满说,郡守时不时还会喝一些,说是百姓亲手给他酿的,舍不得扔,总是觉得自己捡了多大的宝似的,劝也劝不动。
有一天终于喝坏肚子了,觉得年纪也大了,就戒酒了,但这烂酒丁邵还是存着,不肯扔,几个小厮就在粮仓地下修了个小酒窖,丁邵嘴上说着浪费钱,但他心里怎么想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楚凌媚在充满灰尘的地窖里看着各式各样的酒壶、酒桶,突然受不住了,对刘小狗说:酒窖尘土多,我去外面待会儿。说完飞快逃了出去,她觉得自己像个逃兵,至少心里上是逃避的,她今天亲眼看着县城外一具又一具修长饱满的尸体在她眼前烧成薄薄的一层灰烬,想象着地上的每一寸土,都曾经是生龙活虎、鲜活善良的人儿,她痛苦不堪,对于这样的情况,她自觉无能为力。
怎么了,来的时候不还是挺能的吗?刘小狗坐在了楚凌媚旁边,轻声问。
楚凌媚吞下颤音:没真没事,就是情况比我想的差一些。楚凌媚见刘小狗不说话,自言自语道:就是差了一点,没事的。说完自顾自地走向地窖。
楚凌媚。刘小狗突然叫住她,楚婉此刻的泪水再也止不住,被这一嗓子喊了下来,她不敢回头,只得偏头道:我没事。就是眼里进了些灰罢了,灰没了,泪就会没的。
我们都在。刘小狗在身后喊着,楚婉在向前走着,不曾回头,最后,跑了起来。
刘将军,楚将军怎么了?一旁带头搬酒的士兵看着楚凌媚的背影问刘小狗,刘小狗平静道:他没事,会好的。你们先搬酒吧。
是。
楚凌媚找不到空地,找了个角落,在一个孩子旁边蹲了下来,随后向后一靠,整个人塌了下去,她双腿直直贴在地上,背弯着,脖子和头靠着墙壁,仰头看着没有光点的夜空,她就这么坐一夜。
一旁的孩子抱着胳膊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楚凌媚看着他,问:你怎么了,你过来。那孩子似乎被吓到了,裹着头巾又向后褪去,可后面都是墙,哪里有路?
孩子四肢抱得更紧,懵懂的大眼睛看着楚凌媚,眼睁得很圆,似是吓得厉害。
楚凌媚见这孩子这样害怕她,莫名生气,她笑着走了过去,带着点阴险的笑包裹着四周,小孩子也不动了,似是放弃挣扎。
小朋友,你为什么不过来呢?楚凌媚带着邪气笑问,见他不动,只是等着自己,楚凌媚顿时大怒,吼他:为什么不过来?!徐桦桦你就这么怕我??!
见孩子依旧不动,楚凌媚笑了一声,抓住他肩膀上的衣服,扯过来,搂紧了他。或许是因为这个孩子太想徐桦桦了但是仔细看看似乎又没有一处像,楚凌媚搂住几秒立刻扯开他,过了一会双目赤红,又似找救命稻草般抱着那孩子,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楚凌媚!你干嘛呢!刘小狗的声音传来,还是那么贱贱的。楚凌媚不动。
刘小狗走上前,把楚凌媚和孩子拉开,跟那孩子说:你没事吧,先待一会儿好吗?
孩子一听立刻跑了,楚凌媚想抓他,却被刘小狗抓住手腕,楚凌媚吼他:你干什么?!
啪!刘小狗重重打了楚凌媚一巴掌,吼回去:你干什么?!自己不痛快就去在这里做这些事?楚凌媚,你忘了你的誓愿吗?!
楚凌媚方才脑子沉沉地,现在终于清醒了,她的誓愿是安民救世是为楚家申冤报仇是徐桦桦
那你吼什么?!楚凌媚脾气还没下来,继续吼刘小狗,刘小狗又狠狠打了楚凌媚一巴掌:你够了没有?!楚凌媚重心不稳,一下栽倒在地,看着地面上的骨头和燃灰,终于静了下来。
抱歉,我没想认真的刘小狗看着地上的楚凌媚,再看着自己的手,心里十分愧疚,楚凌媚就算做错了什么,也确实不应该私自这样罚他。
楚凌媚崩溃,埋头小声哭了起来。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哭得如此狼狈,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在伙伴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对不起我无能为力我想不出什么来了原谅我楚凌媚哭着小声呢喃。
刘小狗看着这样的楚凌媚,终于发现了他的将军也不是最坚强的那个人,他的将军也因多愁善感而脆弱,一直是他们支柱的楚凌媚,其实也不过才十九岁罢了。
上次楚凌媚让他布置的时候,虽然面对的只有九个人,但他还是紧张不已,那时刘小狗第一次接近楚凌媚的感受,原来他在众人面前自信满满游刃有余,都是他装的。
刘小狗总想着自己才二十二,可是楚凌媚才是十九岁啊,他十五岁时就带兵打仗,在众人面前毫不露怯,表现得滴水不漏,心里的话竟然都没跟任何一个人说。
将军,没事的。刘小狗温声道,半跪在抱在一团的楚凌媚前面,看着他。
楚凌媚问他:那孩子呢?
跑了。刘小狗简单回答。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楚凌媚低着头道。
刘小狗温柔地说:明天我去找那孩子,你要做的,是给他道歉。
楚凌媚应了一声,用双手抱住膝盖,头埋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刘小狗见他这样,张开双臂,两个膝盖跪在黄沙上,抱住了他。
他的将军,需要安慰。需要他们的信任和支持。
楚凌媚抱了自己一会儿,察觉到刘小狗在抱她,她松开了束缚自己的桎梏,也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紧紧搂住了他。她不自觉发出一声呢喃:孙子。
大侄子,刘叔在。刘小狗温声道,声音就在楚凌媚耳边,不同以往的是,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也不必在背后紧张哭泣,因为,她有这样一群人,他们都是她的支柱。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