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良久,小房间传来男人的呜咽声。
祭祀开始前最后一刻钟,所有的准备已经就绪。
徐鸣立也终于见到了这些天神龙不见首尾的酒正。
他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男人。
陆酒正,你身体是不是有所不适,徐尚书迟疑的问着面前丝毫没有血色的同期。
无事无事,只不过最近可能有些发福,这祭祀服穿的有些不适了。陆明知笑着连连摆手。
好,这些日子琐事颇多,到时候仪式结束之后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陛下给我们批的几日假期就好好利用上。
嗯,嗯
徐鸣立再看了一眼陆明知就不再多说了。
他本来只是出自对祭祀的负责多问一句,他和陆明知的关系一般,只不过在前几年的祭祀中才会有共事的机会,陆明知官场上的能力还算可以,几次的合作都没出过什么差漏。
但这人私下的个人风评一直都被人诟病,扶植外妾打压正妻,久恋一些暗地中的勾栏瓦肆,家风肆意,培养出的儿子也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那个不知礼数的莽撞小子,徐尚书又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神色苍白的男人,家规不正,何以正门楣。
不过这些都只是在徐鸣立脑子里转了一圈,自然不可能说出口的,只不过是一起共事的官员,没必要太过探究对方的私事。
所以,徐尚书微微颔首,看着陆明知略显佝偻的身影慢慢走远。
不管了,这次祭祀结束后就去回家吃馄饨和年糕吧。想到家中的妻儿,男人的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温柔。
终于,新一年的祭祀大典正式开始。
此朝天子抚着黑色庄严的龙袍一步一步走上祭坛,夜色正好,祭台之上只有寥寥数人。
祭乐起,祭司宣读祝文,天子面前的燔柴炉内升起梵香烟火,温子薄缓步走至牌像主位前行跪拜之礼,后至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二叩拜,叩首之后,对天地诸神行三跪九拜礼,三叩拜。
敬天,
祭祖。
最后一步就是酒祭,酒正献酒,皇帝受礼,执爵进祖,乐起礼毕。
温子薄按照礼节顺序做完前两项,转过身。
陆明知垂眉顺眼地高举着托盘,盘上的酒爵稳固地一动不动,一旁是一件造型精致,一看就非俗物的小巧酒壶。
温子薄修长的手指拎起小巧的酒把,馥郁芳香的酒液滑进了爵中,酒液没有丝毫的跃溅,平稳得如履平地。
天子威严,温子薄看着爵中澄澈如往的酒液,面无表情地双手轻轻举起爵,对着牌位躬身三拜,直起身恢复青松般挺括的姿态,揽过袖口,捂住酒杯缓缓仰头。
陆明知的喉结也随着上下滚动了几次,滑下去的还有他仅存的良心和善念。
温子薄放回酒杯转身回归,酒正面色如常。
在最后的一段祭乐结束之前,夜幕之上,寄予万家灯火的孔明灯一一飞入天层,星火燎原,好不壮观!
众人纷纷仰头,眼中星光不歇,纷纷长叹道:此乃天上天下人间统一的绝景。
温言站起身,错落着人造火光,绚烂的无数光辉之下,她隔着人海,轻而浅的目光直直斜刺在前方的身影。
此时此刻,温言眼中的只看得到,也只能倒映出一个人的神情。
一颗温子澜扭曲神情而流下的泪光。
第52章
祖祭结束之后,百官朝宴。
宴会场地设在了典仪前的广庭前,这和上次办宴不一样,更大更全。
一是官员不分品级,二是祭祖的晚宴,礼部必然是按照最高标准举办的。
素日里严苛古板的朝官也松了笑意,几杯下肚就有些不得体面的抓着交情好的同僚喝得更欢了。稍显年轻些的更是脸皮经不住上脸的热意辣感。
现在能抬上桌面的都是皇库里最好的酒,味醇香厚重又不涩口。
台下熙熙攘攘,台上的皇权贵亲两排面对面坐着,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除了酒液落杯中的动响就没有别的动静了。
专门站在几位殿下身后的几个侍从更是面色谨慎到指摘不出错误。
这一代所剩的皇室都是清一色的好面容,倒是一个面色比一个冷淡。
看起来这些血缘兄妹还不比同僚一场来得亲密。
温言瞧着澄澈的酒液,犹豫了下还是抿了一口,估计就是碰嘴的差间,温言就又放下了,那酒连着酒壶都被挪得远远的,可见主人是有多嫌弃。
被酒液灼过的舌苔还在烧,温言用牙磨了磨舌尖,辛辣气直冲着脑门而上。
这酒不对她口,太辣。
她左右看了一圈,总觉得气氛焉哒哒的。
温言在靠椅上坐得越久,就觉得难捱。
洛寒珏就坐在她旁边,面上仍是自洽的酌酒,在桌下她悄悄按住了温言一直小动作不断的手,无奈用上了些力气才压住,察觉到有人不高兴的挣脱,洛寒珏只能揉着指骨,指尖在掌心里挠挠。
果不其然,有人安静下来了。
这算是安慰。
温言撑着脸颊,她目光看向场中心。
专业舞伎的轻歌曼舞,宴中觥筹交错,珍食玉琼,酒过三巡,酣意已经沾染上不少朝官了。
看了两眼温言就觉得无趣了,说实话一群中年老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转头才几息,她又看向了自己这块朝局。
好巧不巧的,温言正好和温子澜的视线直直对上。
前太子风度翩翩的向温言举杯,估摸着是祝贺的意思。
少女浅色的瞳孔一下就收缩几下,温言撇着嘴角,压根没有举杯回礼的意思,她向后一瘫,直接把脸色摊到了场面上,是一丁点都没给到这个兄长任何面子了。
温子澜离得她远,温言也没看清他是什么动作,但至少脸上是没什么情绪的。
好像就是笑了一下,然后一抬手直接闷了那口酒。
这也不嫌辣。少女微微咋舌,又多了很多幸灾乐祸。她可是知道那酒的滋味的,可不是这个家伙平日里装模作样喝的低度数。
身后压着一声轻叹,桌椅下纠缠的手指被人又扣了一下。
温言只能听从某人的警示,收敛了些嘴边嚣张的笑意。
场面上的气氛反正凝滞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说别的,就讲这儿的坐席安置的撕裂感就很明显了。
底下的朝官该喝虽喝,但还没让酒液进了脑子里,他们早就注意到了突兀奇异的地方。
主位最高的必然是皇帝的位置,接下来稍侧的一排长桌,从头开始到第三个位置,分别是定远侯世子温永宁,安亲王温言,以及最后一位。
有些人一看到洛寒珏跟在安王身后出现,都大吸了几口凉气。手上的酒更是不住的往肚里送。
这组合算是什么?
有些脑子精明点的已经开始盘算谋划了。
说起来,南蛮之后的兵权是不是还握在洛寒珏手里?
成熟的老男人自然是不会落下嘴上的活,喝酒侃大山两不误,虽说多数都是武将的喧闹声,文官大多都安静些坐在自己的社交范围内不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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