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变得奇怪起来了。
日夜的喧嚣热闹也在最后一盏烛油燃尽之后悄无声息的入眠了。
夜深至此,城防一片漆黑,本该早早就歇息的王府中还存余了一息烛火,柳青正跪在地上像大米淘水一样滔滔不绝,把她这些天所有的观察成果兢兢业业地汇报给她的顶头上司。
温言坐在桌后,陆明德最近都在干嘛?
柳青应声答道:最近除了赴了徐雷的约,在兰楼聚过一次就日夜孝奉在他父亲的床头,然后就是一直呆在房中,有时候饭菜也会直接去厨房里直接拿,很少招呼仆人入他的院子里。
温言点点头,上次我让你给大理寺送的信,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柳青继续道:秦瓒也发现了死者是陆家外省的表弟,本来是来参加陆明德原定的婚约的,不过陆家被退婚了,死者就一直在京城的几家青楼里呆着,他最后接触的人是洛云娇。
现在大理寺开始盯上徐家了。
只是柳青有些犹疑,属下已经许久没有察觉到洛云娇出入洛家或者出现在徐雷身边了,好像从一周以前,她就从洛家里消失了。
温言摸着烛台,暖热的温度点着手指:除非人死了被埋在地下,不然她一个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死。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多去观察她的交际线,顺藤摸瓜,我要知道她的行踪。
行,下去领赏吧,做的不错。
谢殿下。
柳青走之后,书房中只余下一人一统。
靠在桌边,温言环手揽在胸口不言不语,漂亮的小脸像是盛满了夜色晚星的沉默。
系统一直想说温言沉默的样子有一种老人的沉静感,但它不敢,为啥呢。
因为怕被锤。
曾经年少不知事的小系统这样说过一次,温言觉得它是在说她老,它就被关小黑屋里屏蔽了一下午。
温言抬眼看着墙上一幅长达四尺长的竖幅,昏黄的烛火浅浅地照亮少女光洁的侧边弧线,投影在了暧昧不明的墨色水痕。光明之人仿佛融化入了面前的水墨之中,或许是烛光将尽,站在画前的少女眸中映不出一点微弱的光亮。
系统。
在!
这声过□□猛,一下子让温言僵住的眸色变浅,少女按了按两侧的太阳穴,无奈地说:别这么大声。
好,好的。系统的声音立即恢复了正常,您有什么需要吗?
上次宴会上,我让你留意的事情你收集好了吗?
是的,我已经把所有数据整合了一遍,系统说着,麻利的在意识海中放出了全息投影。
透明微蓝的面板上划过无数的水流的波痕,方正的格子之间是一个个写实的人脸和相对应的职位。
这是一张名单,这个名单上记录的人脸就是当夜参加宴会的大小官员。
系统有扫描和统计的功能,这是温言无意之间发现的,有多无意呢。
是她在刷一部多边形家庭情感伦理剧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了脸盲的难受,大批繁杂的人物关系和数不清道不明的血缘脉络差点让温言的记忆再一次紊乱,还是系统出声说它有记录的功能,温言索性把这部片中所有的人物一一排列出来,之后她的看片速度快上了两倍。
感受到和系统连接上的意识权限,温言神识一动,方格中的人脸和文字快速地联结交错,同时温言把宴会中看到最反常的几人,也特意让系统换了一种颜色特殊标注出来。
系统的高效和温言自身的神识强大,几息之间,一份全新的名单出炉了。
温言快速浏览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
系统看这些红色的标格问:这些标出来的人是需要特别警戒的危险人物吗?
温言:算不上危险,当年温子薄上位最开始总有几个刺头,又蠢又不会把自己做的小动作收拾干净,朝堂这几年,能拔掉的蛀虫早早被废掉了。而这些,的确多少有点异心,对这些人加强警戒是需要的,不过,我们现在最应该防备的不是这些人。
系统的智脑转动了四分之一就知道了宿主指的是谁了。
您指的是幽王吗?
没错。简短地回了两个字,温言不觉得系统会猜错。
前太子温子澜如今的封号是幽。
说来也是好笑,温子澜是大梁这百年来唯一一位刚出生就被皇帝立下太子之位的皇子,天生的荣耀加身,受尽先帝宠爱。
虽说先帝对其余的子嗣也算护得周全,但他对温子澜的宠幸是人尽皆知,这也是当年于家受宠隐隐力压京中其余几家望族的缘由。
自然温子澜的生母于贵妃也是宠极一时,这对母子当时在后宫的权势,除了先帝不许后宫残害皇嗣这条死规矩之外,于贵妃是能把人能干的事全干了一遍,当然不是人能干的,她也没缺一件。
可有道是盛极必衰,物极必反。
谁能想到温子澜后来就成了梁朝建朝以来第一个主动逼宫却被反戈的太子殿下呢,不过正是因为当年的逼宫以及想要强行毒杀先帝上位被温子薄带人当场拿下,龙椅上的人才易了主。
弑父加上谋害当朝皇帝,即使是最受宠的太子殿下,这两样罪名但凡沾上一点边的,人也不知道够杀几次,逆子本来会在三年前死无全尸。但就算是温言她也没预料到的一点,先帝咽气之前公开了遗诏,最后一条对温子澜的惩罚竟然是只是废黜太子的身份罢了。
当年温子薄就在登基大典中听完先帝的大太监念完这句话之后,一向面无表情的冰块脸当场嗤笑出声,憋得那个老太监脸涨得通红。温言也是连连冷笑,她对先帝的揣测以为最少也会是流离发放,结果温言他们还是低估了温子澜在先帝心中的地位。
也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孽种,这梁文帝看来真的是病糊涂了。
第二天,新帝登基后拟的第一道旨,就是赐封号幽于前太子温子澜。
追溯历朝历代有哪个在世王爷会被封为幽。谁都知道温子薄的态度,赐死不能就灭了温子澜看众的一切世俗脸面,并且下旨其永生不得出京,余生禁锢于幽宅,也不能踏出王府一步,不然就地格杀。
当然,后面那个格杀的条件不会放到明面被众人所知,也就与皇帝亲近的几人知晓。
祭祖又必须所有的皇室在场。
想到这,温言真的觉得温子澜这个人运气是真的好,逃了死罪,活罪也没受多少苦,他们几个反倒是要防狼一样不能懈怠,这到底逼得是谁。最后想来想去,少□□美的唇形吐出几个字:该死的死老头子。
一切都是先帝的错。
他生的好儿子,结果霍霍了一群人。
而且,温言可没忘记温子澜那天宴会上的表现,实在是奇怪的很。她也让系统一直在观察丞相那边的状况,录下的图像中于令宜没有任何的异样。
那人一直自顾自地喝酒,独坐一桌没有和其余人有过任何的言语交流,温言翻了好几遍的影像,放大发现于令宜当时和别人连眼神交汇都不曾有过,只是老实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酒。也没有一次离席。
温言还恶趣味地腹诽,这个老狐狸还挺能忍,旁边几个比他喝得还少的男人早就被扶出去吐了三巡了,他还是一副寡淡的表情自斟自饮。
但,温言也不会就此排除温子澜搞事的嫌疑。她可没有忘记在烟火飞起的那一刻温子澜说的话。
谢谢。
温言懂唇语,所以她没有错过温子澜奇怪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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