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挖了整整一天,把黎元初老家那漂亮的后院挖了个巨大的坑,却还是没能找到猫的尸体。
两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动物的尸体完全白骨化,可别说片骨头了,一群人找了半天连根猫毛都没见着。
虞潇潇只能寄希望于黎元初那边,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傍晚,依然没传来什么好消息。
天眼见着就要完全黑了,虞潇潇虽然觉得难过与不甘,但想到黎元初走时说的那句话,犹豫再三后还是给她打去了电话。
开始时,她确实一心想找到初初的尸体,可在看到这样劳师动众之后,她又开始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
这样的她和那种任性又不知人间疾苦的无良二世祖有什么差别呢?
不管埋在哪里初初都不过是回归了自然而已,只要她心里一直记得初初,那就足够了。
黎元初
黎元初一大早出门,到现在已经八九个小时,不知道她腰有没有好点,午饭又吃了什么。
潇潇,对不起,我还没找到。黎元初有点疲惫与歉疚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不过只剩下一个地方,我们现在已经到了。
绿植公司的基地租的是赫胥庄园的几座山,离这里虽然不远,交通也方便,但虞潇潇还是能想象在土堆里找几块骨头的艰难。
她想对黎元初说不用找了,事情就到这里为止吧,可是喉咙里却像是有什么堵着一般,又酸涩又苦楚。
她和大家都已经努力过了,初初会原谅她的。
你不要担心,肯定能找到的。大概是虞潇潇太久没出声,黎元初还以为她是担心找不到猫猫,柔声安慰道,今天要是找不到我就雇人把这里的土都筛一遍,那总能找到的吧?
神经病啊,这就是有钱人的想法吗?花那个冤枉钱干吗啦!
不用了
虞潇潇努力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一边忍不住吐槽黎元初的点子,一边又觉得自己和她没什么两样,情绪就这样在悲和喜之间摇摆,让她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
要的要的,我们一定把初初找回来。
虞潇潇无声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算了,我突然不想找它了,可能回山里它会更开心,初初一直是只很爱自由的猫猫。
黎元初沉默了一会儿:潇潇,你是不是很难过?
虞潇潇轻笑了一声:我不难过,黎元初你回来吧。
黎元初的声音有些迟疑:那我待会儿就回去,这里是最后的一个土堆了,我们来都来了,找完再回去吧。
虞潇潇叹了口气:天都快黑了,别找了,都回吧。
这那好吧,我啊啊啊啊啊
黎元初的回答突然被一声尖叫以及各种嘈杂的声音取代。
虞潇潇怔了一下,脑袋像是宕机般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再次能听到对面纷乱的声音。
黎元初?
她的声音有点呆愣愣的,因为手脚瞬间冰凉,她甚至有些拿不住手机。
那边隐约传来的声音似乎是在喊黎元初,伴随着砂石滚落的声音,混乱得让人恐惧。
黎元初?黎元初?
她除了一遍遍呼唤电话那头的黎元初以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什么都想不了。
不期然的,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场雷雨之夜的记忆。
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之中,她看到那棵大树天罚般地砸向了黎元初。看到黎元初那张素来冷淡自持的脸上露出的惊慌与恐惧,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那一夜发生的所有所有好像都是她的失望、悲伤与愤怒的具现,是她对黎元初、对黎元初妻子的身份、对那时生活的厌倦与痛恨。
初初死了,她也好像死去了一般。生活中唯一的一点儿乐趣与寄托,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一点儿联系,也都仿佛随着初初的离开而消逝。
父母离世时,她知道了生命的逝去比起创造要容易那么多那么多。天地之间突然就只剩下了她一人般,即便身边有那么多人,可都与她无关。
只有黎元初,只有她的未婚妻注定会成为她的家人。
可直到黎元初说出那句算了,这件事不重要时,她才彻底认清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美梦而已。
黎元初从未接受过她,无论她如何改变,无论她如何乖巧、如何符合她的期望,黎元初都不会爱她,就像她根本不在意初初一样。
她没有撒谎,虞潇潇在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或许更早的时候就该死去。
所以当那棵大树砸下黎元初时,她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
她是想救黎元初吗?
不,虞潇潇觉得自己当时只是不想活了而已。
黎元初对她不差,甚至算得上救过她,还给她花了不少钱,所以这就当作是她对黎元初的回报。
黎元初、黎元初!
虞潇潇死了,所以她成为了T2000,所以她不会再爱黎元初。
黎元初,你回答我啊!
虞潇潇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除了对着电话歇斯底里地吼叫以外。可现在她无法像那天一样再扑向黎元初,现在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黎元初
她只是叫着这个曾经很喜欢,如今却讨厌死了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潇、潇潇,不知过了多久,虞潇潇觉得可能有一辈子那么长,那边终于传来了黎元初有些变调的声音,我没事、咳咳、就是摔了下
她咳嗽着,吃疼般嘶气,声音却带着惊喜:潇潇,我找到了,我找到初初了!
虞潇潇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光了一样,一下跌坐到了沙发上。
是初初的挂牌,太好了,它肯定在这!
虞潇潇不停地流着眼泪,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只是用带着鼻音的哭腔喃喃道:嗯,太好了。
黎元初似乎沉浸在喜悦里,没有听出虞潇潇的情绪,语气高昂地道:你再等我一会儿,我们再找一找。
虞潇潇轻轻地叹气:已经够了,你回来吧。
黎元初回来了,无比狼狈与落魄。离开时还打扮得光鲜亮丽、光彩照人,短短一个白天就变得灰头土脸、一瘸一拐。
只看身上衣物的破损就能知道她不止是跌了一跤,而很可能是从什么坡上滚下去了。
潇潇,我回来了。
不过她并未在意自己的形象,献宝一样把一直紧攥在手里的猫牌递给了虞潇潇。
虞潇潇与她相比可以说是干净整洁,但双眼通红,神情看起来很是憔悴。
在接过猫牌时,虞潇潇的指尖微微颤抖着,黎元初看着她的脸,试探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别难过,我们明天再去找。
这是一个心形的吊牌,正面刻着黎字和一串电话号码,背面刻着猫咪的名字。
初初是只很高冷的猫,平日里除了虞潇潇几乎不亲近任何人。它很向往自由,幸亏老宅的后院够大,足够它撒欢奔跑。
只是那一天园丁刚对草坪做了杀虫处理,虞潇潇怕它出去误食杀虫剂,把它关在了家里。
可是黎家老宅是没有纱窗的,能够被大树轻易砸穿屋顶的古色古香建筑,自然不会装纱窗这种东西。
新来的佣人打开了顶楼的窗户,初初就那么一跃而下。
虞潇潇是在树下找到它的,循着血迹。她无数遍想,自己如果能及时发现初初,它或许还有救。
不是都说猫有九条命吗?五楼对猫咪来说也不算特别高,不是吗?
可是初初在那之后拖着伤爬了好远,又误食了杀虫剂,虞潇潇发现的时候它的身体都已经不再温暖。
就和她父母去世时一样,她突然地、毫无征兆地又失去了最珍视的东西。
不用找了,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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