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生的妻子出身温家吴山一支,是那一旁支的嫡女,射日之征后,不夜天的嫡系凋尽,温氏的继承权按理说便会落在张怀生的妻子温氏头上。温家人虽已被百家收押,可温氏暗军却还潜伏地下,若他们以这样一个女子或她腹中孩子的名义聚集,那便是百家防不胜防的隐患。
我们不要那孩子了,当时张怀生也曾这般说,甚至找顾思明要过让女子绝孕的药。
可当时金光善轻飘飘地来了这么一句:姑苏蓝氏之前,不就出过个蓝翼。
除了沈应留下的那句话,其他还有什么别的将思诗轩背后的人和暗军指在一起证据吗?
蓝曦臣不自觉地便放低了声音,轻声问金光瑶。
我在思诗轩的那个听记阁里还找到了一批给我们这些人烙荇花印的铁烙,那铁烙无需放在火里,只要搁上人的皮肤,便能自动烧红,烙出个印子来,之后你就算扒了那片皮,剜了那块肉,新的血肉再长出来,还是会有那荇花印。二哥,你不觉得这很熟吗?
很熟,蓝曦臣眸光一黯,他从忘机的房中便搜出过一个,只不过那上面刻着的是太阳纹。
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
我确实没听说过别家还有这样的东西。
前几日张怀生通过金凌传来消息,说吴地的圈禁地有动静,金光瑶轻声道。
张怀生那人惯会一惊一乍,蓝曦臣轻声安慰他:你之前不也说过了,没有被温家各长老认同为温氏的继承人,即使有温氏嫡系的血统,也无法开启炎阳殿下的地宫启动其中的赤乌令招出暗军,还有大批的温家人被圈禁是不错,可温氏长老和不夜天的温家人如今早已一个不留,这便意味着单独的哪个温家人即使逃脱也掀不起风浪。而反过来,暗军中某一分舵的舵主若找上了某个温家后裔,那温家后裔不是继承人,他们同样也是无法招出大部队的,不是吗?老五说了,他们暗军彼此除了自己分舵的人,根本便不认识其他的。他是在问灵之下说的,我来问灵,他撒谎不得。
暗军层级分明,从来单线管理,即使你深在其中,也难窥知全貌。这本是为了安全防止背叛,如今却也阴差阳错地成了暗军虽隐于民间有着让人防不胜防的隐蔽性却难成气候的原因。没有温氏宗主,他们便是一盘散沙。只有有了个被认可的温氏宗主,他们才会聚集在一起,汇成横行暗夜的巨船。
那老五便是暗军中的一员,他同时也是他们从抽干的碧灵湖中捞出的三十具尸首之一。
有件事也是百家不知、他们二人却知晓的:
当年温家烧云深真要算起来,其实是件合理合法的事。
如果你曾隶属的思诗轩真的是暗军的一支思诗轩经营情报的性质让这一切都跃出了沈应死前的恐吓,显得真实可信那么我们某种程度,便是一样的了,不是吗?同样的出身。蓝曦臣在心中不自禁地这般想。
可这个想法已经在金光瑶的脑中徘徊了数年,金光瑶早已度过了感慨的部分。因此,他此时想到的是:
若真是如此,那射日之征中,妈妈所为便是件大逆不道、犯上的事。王灵娇背靠温晁,要抢她的位子,她便一不做二不休将王灵娇连同温晁的位置都暴露给了他们的仇家。那么,她在那个时间找上我,不是在我最初成为敛芳尊的时候,而是在我认祖归宗后的第五年,是不是根本便是感到了上面人被聚拢,恐惧自己以前的主人回来和自己清算,才会想要重找棵大树依傍?
这在那时想起是件夜里想起会觉不安、白天想起却觉荒谬的事,可如今,因为那隐于幕后的黄雀,因为张怀生的那句话,一切都有了实感。
这回倒也像一惊一乍,附近瞭望台的修士已经去看过了,没发现什么。可是,我还是让人暗中查看其他
金光瑶说到此处,突然停下了,蓝曦臣不明所以,却见他的手突然紧扶着腰际的一块玉佩。
出了什
金光瑶手心朝他,打了个停的手势,同时竖起了耳朵,只轻声道了句:
有人触了竹屋的结界。
顾思明推着苏涉走在盐城郊外的一片树林里,木质的轮子压在常年累积的腐叶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渐已昏暗的日光被层叠的叶切得细碎,落到身上时已被滤去了温度,他看到苏涉的耳朵不安地动探了下,便问他:
怎么了?
太安静了,苏涉忍不住便道。
悯善这是嫌我闷啊。
顾思明刚笑着说了这一句,便被苏涉横了一眼,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这里一声鸟叫都没有,明明还是夏天,也没有蝉鸣,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就好像我们是这里唯一的活物一样。
那我们先回
顾思明感到他扶着轮椅的手被苏涉伸上来的手抓得死紧,便改口:
那我们继续,小心一点便是了。
你一个人小心有什么用,苏涉弱弱地抱怨了一句,仔细想想,除了御剑时,他似乎便从来没见过顾思明用他的翠曾,一柄剑被当成了马车,这可真是他摇晃了下这人的手:起码上身上身的灵脉给我解开,若遇上意外也好有个防备。
你的灵脉还没长好,那太疼。
我就喜欢疼。可苏涉又不能这么直接地说出这样不正常的话语,只好这么说:不想见到宗主的时候像个废人。
顾思明叹了口气,点了他身上几处穴位,灵力在苏涉上半身流转起来,的确,如刀子剐蹭着气管,却好歹是久违了的呼吸。
在这竹林里打转了大约半个时辰,他们才看到了那座被称作竹屋的别院。
它叫竹屋,虽然它不是竹子做的,里面也没有一根竹子。
把我推到门前,那道门得用暗号开。
苏涉说着,看了一眼顾思明。
薛洋曾在那座种满青竹让他差点丧命其中的院子里吓唬他:
瞧见了吗?这里的每棵竹子都是一个你的前人,你数数,这里已经埋了多少人?
竹屋?蓝曦臣惊道:那是咱们如今的所在?
苏涉扣响了门环,将它敲成了道奇怪的韵律,在那尾音里,这座门突然闪烁起警示的红芒。
你带了人!
苏涉惊怒出声,运起灵力向后对着顾思明便是一掌,同时,也借着这力冲进了突然敞开的门中,他的手仍旧紧抓着门环。
在轮椅翻转的那瞬,他看清了那个跟在他们身后将林中的鸟兽虫鱼都恐吓地噤声的人,瞳孔在惊恐中舒张了一瞬。
那不是个活人,他在这人生前也未见过他,可他见过温旭那是张与温旭有七八分肖似、却更显几分冷峭威严的死人的面孔。
不是,我们离那儿千里远呢。那是我和悯善约定的试
被从中截断的声音像根迸裂的琴弦,蓝曦臣仿佛真的能看到那样一根琴弦,它在迸裂的过程中甩上来重重地抽打在金光瑶的脸上,金光瑶的眼睛本能地闭了一下,又张开,血色肉眼可见地被抽离了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