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是,在一个母亲眼里,相处却不是这么算的。
她说了许多我在她肚子里时候的事,在呆愣着眼又将那句你长得真像子轩重复了一遍便沉默了半晌显然是在记忆里搜刮了半晌之后,金凌想,他当时是真的觉得尴尬,这叫我怎么回她:我都这么大了,听那些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呀。
那给小叔叔说说吧。
诶?金凌腾地一下红了脸。
小叔叔想听听呢,金光瑶笑着看他:阿凌是小叔叔养大的,你那么重要的阶段我没能经历,自然会好奇。
金凌眨了眨眼,江厌离怀他时,小叔叔明明已在金家,可他又想起,那时候,江厌离怀孕的时候,他们该是会加倍防范着小叔叔,绝不让他有机会谋害金家嫡长孙吧?想到这里,他的眸光便转深沉。
她说我的力气可大,踢她的时候,都能隔着肚皮看到我的小脚丫。她还说
那日晚上,金凌离开芳菲殿时
阿凌。
小叔叔?
没事,就是突然想叫叫你。
那时候,金光瑶会想,这是他自己的孩子,他从头到尾都是他的,没有一点属于金子轩、江厌离或者其他人。
02
秦苍业再出现在金麟台时,许多人都吃了一惊,包括蓝曦臣。
那时已近年关,蓝曦臣早已恢复了他有事无事便来金麟台的习惯,只是这一回他来金麟台,他和金家的家主已不再是抵足而眠那么简单。因此,他也更不将自己当外人,觉得金麟台发生的一应事宜,他都有权过问。
那日,绽园中,两人一番颠鸾倒凤后,好容易歇在榻上。听着外头雪落下枝头的声音,金光瑶已带了几分睡意,却听身后搂着他的人突将这事问了出来。
金光瑶听了蓝曦臣对秦苍业的疑虑,便就着这人的怀抱,转了个身子,对着他:二哥,秦老宗主是个明白人,再说,他也没有什么理由恨我吧?
他与蓝曦臣细数:淫辱他妻子的是金光善,隐瞒他两个孩子真实身世的是他自己的夫人,而作为那份耻辱的证明存在于这世上让他日日芒刺在背的是阿愫和阿章。
是了,秦苍业是个最受不得秦家名声被玷污的人,他对家里人的管控更是到了变态的地步,这一点蓝曦臣也是知道的。事实是,提醒初入金家的金光瑶不要小觑了那尊弥勒佛的人便是他。如果说秦愫和秦章的身世曝光会让与亲妹妹成亲的金光瑶身败名裂,这对于秦苍业又何尝不是一场身败名裂?
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平生受过的最大的羞辱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以貌似同情实则看热闹的口吻反复品尝咂摸,那便是身败名裂。而秦苍业这般的人最恨的不过是这种身败名裂。
可金光瑶的话也提醒了蓝曦臣,他猛然想到一种可能,随即不禁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怀中人:秦宗主早就知晓?
他只滞了一下,便用肯定的语气接着道:是你告诉了他。
若说有什么是这么多年还能让蓝曦臣不断惊讶的,那便是金光瑶的那些奇招。哪怕是陷进了这般能将人一下打懵的绝境中,他也能迅速冷静下来,将局面转变得尽可能对自己有利你将这个秘密告诉了我,我便在它割上我的咽喉前,反转刀刃,将它化作我手中的刀。
这从某种程度上不也说明秦愫对金光瑶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哪怕是在那时,蓝曦臣带了几分宽慰地想。没那么重要,不足以让他失了方寸,昏招迭出,彻底乱了阵脚。
果不其然,金光瑶点了点头,他确实将真相告诉了秦苍业:在找了个由头将阿章放到了身边之后。
秦愫和秦章,这两个被秦苍业当做是自己的儿女抚养成人的孩子,在知道了这样的事后,秦苍业第一个意识到的便会是:他们根本不是他的孩子。金光瑶从没有那样的天真还以为他会将他们视若己出的天真。人命承不起那样的天真。
秦愫已成了他的妻子,秦苍业就算恨极,也奈何不了她,秦家与金家的姻亲还需要以此维系。可秦章还在秦家,那是他的弟弟。金光瑶从没想过要害他这个弟弟。可对这件事中的另一人金光瑶笑了。
他如今背对着月光,整张脸都陷在阴影里,可蓝曦臣仍从黑暗里挑出了他唇角的弧度,清楚地意识到他抱着的是朵有毒的花,扎根在泥沼中,从不吝向对他抱有恶意的人回以相同的恶毒,金光瑶说:秦夫人不是怕他知道吗?那我就偏要告诉他知道。
所以那个女人并非是得了心疾而死,而是被秦苍业灭的口,也是,一个会将这样的大事随意便说出口的女人怎么想都不能留,而能借着别人的手来达成这件事,自己不沾染,特别是那个女人是秦愫的母亲又是郭宗主的姐姐时,那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自是再好不过。
可蓝曦臣却又一笑,无奈地道:你又何必将这一切说的像是只为了报复,金光善当初能同意这门亲事本就极不寻常,这里头必是有陷阱。你能及时反应,将秦苍业完全地争取到你那一边来,让他恨透了金光善,再无与他联手一起坑害你的可能便证明了你那时已经清醒过来了,不是吗?
清醒过来?
金光瑶因为蓝曦臣这带了几分得意的用词而皱了皱眉,就好像他娶秦愫是个昏了头的决定。好吧,那确实是个昏了头的决定。
好像每次试图反抗蓝曦臣想要脱开他的影响时,他都难免会因为这样的冲动而变得鲁莽,一脚踏入旁人设下的陷阱之中。
当时金光善同意这门亲事,有人传是因为他想让我帮他笼络日益坐大的秦家。纯粹是无稽之谈,毕竟,那是什么时候呢?十二三年前的时候。金子轩已经死了两年多,金光善将他的那些私生子们都接来了金麟台。他已经把我视作威胁,不把我与他归做一处,这时候让我去和秦家联姻,在他眼中,不是给敌人送枕头吗?
我当时只以为是我与阿愫的坚持让这件事最终成了,却没想过:他早在那里等着我了。
可是
他不知道阿愫的身世,金光瑶先呛了蓝曦臣一口,才承认道:不过他当时也确实没安什么好心便是了。
其实蓝曦臣只略一思忖,便发现,确实是的。虽然金光善后期为了限制金光瑶,手段已经颇不讲究,甚至可说是掉价接了一堆私生子上金麟台,那无异于当着整个玄门踩自家夫人的脸。这样的方式自然引来了金夫人娘家的强烈不满,也搞臭了他自己的名声,以至于最后那种死法也没半个人怀疑,没半个人关心。可是,他若是在明知秦愫身世的情况下同意了这桩婚事,那也是说不通的,因为这件事终究没有爆出来,不是吗?而且,如果爆出来,他要如何对付秦苍业甚至是一定会拿这事做文章的聂明玦呢?
蓝曦臣双目微狭,立刻便想到一种可能,轻声问道:他想通过秦愫做什么?
下咒,金光瑶冷哂一声:我那时对身边人已很是小心了,他寻不到机会,便想在阿愫的身体里下咒,通过夫妻房内之事反在我身上。不过,我那个父亲还真是执着于让我物尽其用呢,他想在阿愫体内种下的是怀明咒。
怀明咒名自那种寄生于人体让人在全无知觉间被蚕食尽内脏的怀明花,它只作用于男子,中了怀明咒的人是感觉不到身体的异样的,可那会让他们在外界的伤害面前不堪一击。
蓝曦臣面色阴沉地想起恰巧就是发生在金光瑶婚后不久的一件事来:
他想将金子勋身上发生的那一出如法炮制在你身上,所以才派你处理何素一事,还将话说得那般绝,定要他全族人的性命?
准确来说,亭山何氏并不是清河聂氏的附属家族,它甚至其实在金氏境内,但因为他家早年与金氏有些领地上的争端,在金聂争锋之势渐成后,每回聂明玦需要吆喝,何素都是冲在最前头、吆喝得最卖力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