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好像是因为他们认为敛芳尊显然是喜欢女人的。而您却很可疑地十几年来大半时间都几乎是赖在金麟台上。
又是秦愫,听不到这后半句的蓝曦臣显然便只能这般愤愤。
蓝景仪看蓝曦臣不自觉微抿起的唇,不禁担忧蓝曦臣会不会将这事怪罪在他这个再一次风闻言事的不争气的继承人身上。可是,是您让我去各家附近的茶馆打听他们的议论的嘛,蓝曦臣还未说什么,蓝景仪便提前替自己委屈起来了。
不几日,玄门中便又有一则荒唐传言盛行起来,说这金蓝两家联姻,要被赶鸭子上架的原本是他们两家的小子金凌和蓝景仪,只是金少主吵着闹着不愿意,才最终作罢。
蓝景仪觉得这肯定是泽芜君拿他来转移视线来了,金凌恰巧在蓝氏进学,他和金凌每日坐在一个兰室里受蓝老先生教诲,他们便不可避免地被同来蓝氏进学的百家子弟行注目礼了。
我现在就是被金子轩退了婚的江厌离!蓝景仪给蓝思追写信抱怨道:不,我比江厌离还惨。首先,我根本没被退婚,却被人以为被退了婚,其次,江厌离起码不用抛头露面啊,可我却天天在人前,现在金凌又恰好在蓝氏进学,我们俩抬头不见低头见,还都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正方便其他的子弟看着我议论我。
我觉得应该不是泽芜君吧,面对蓝景仪来信中的诉苦,每日忙碌在教一群师兄们识字和抄录古籍之间生活得充实而默默无闻的蓝思追公允地评价道:毕竟这流言一出,不就更坐实了敛芳尊是为了巩固金蓝两家的联盟才要和泽芜君结道侣的吗?泽芜君那般骄傲,怎么会愿意百家这般作想?
那是哪个居心叵测的混蛋放的流言!
蓝景仪气得牙痒痒。
阿瑶,你设计我,把自家继承人留在云深不知处受注目礼自己却跑来了金麟台的蓝曦臣对着金光瑶这般道。
二哥,我怎么设计你了?金光瑶一脸无辜。
你敢说你选择在这时候下请柬,不是料定了百家会将不夜天的满月宴和咱们的婚事联系起来?只叹他当时高兴地昏了头,竟没想到这一层。
这有什么不好?金光瑶也是纳闷,起码现在没人会觉得咱们在过去的那十几年里早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当初是谁听到悯善暗示你是被扶正的二房便闹脾气的?
蓝曦臣倒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他知道让百家以为他们是因为利益结合,总好过百家怀疑他们早就不干不净了:
可那第二道流言是怎么回事?
合着我是你心疼侄子,才不得不接受的选择?!!
这话说的,江澄说不定已经感动地哭出来了。
那可不是我干的,二哥,我只是放出这个消息,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却没多此一举再去找人在茶馆里谈论什么或是向百家透出什么风声。
那是?
二哥,你想嘛。
不会是金凌干的吧?
蓝景仪突然便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毕竟,同样是当事人,金凌对这事的态度却像一随手便弹掉了衣服上的灰尘。被拒婚的那个和拒婚的那个显然接收到的是两种全然不同的瞩目。
据说,这回金蓝两家的联姻,本来要被赶鸭子上架的是金凌和蓝景仪,可金凌吵着闹着不愿意,所以便只得作罢了。至于这金家少主为什么不愿意嘛。初时百家以为是因为蓝景仪那张嘴,可后来
彼时正在蓝氏进学的众家子弟第一回充当了自家家长们的信息源头。下一回休沐日的时候,按约来探望金凌的苏涉便发现这彩衣镇是真的小,这是他们今日撞上的第几个世家子了?为什么他们看他和少主的目光都那么怪异?
苏涉狭起了一双本就细长的眼睛。
对了,我送你的镯子不是重给你打成吊坠子了吗?怎么还不见你戴啊?
金凌突然便扭过头来问他,把苏涉刚狭起的一双眼又给惊大了。那一刻,苏涉觉得自己后脑勺就跟长了眼睛似的,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后面那几只小屁孩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可金凌却浑不在意,也不知避人,只是催他:
重山岫能防恶诅痕的,你这么每几日便要去一趟那吃人堡的,也不知道当心。
苏涉忙引他往人僻处走了几步,才偷声告诉他:有戴着的,坠在里头了。
那重山岫是不夜天公审结束后,他宿在金麟台那晚,仙子那家伙突然给他叼了来的。狗尾巴在他腿上一蹭一蹭,他一坐下,仙子便将前爪子往他膝盖上一搭,将镯子丢他怀里了。他后来才知道那另一只镯子是被宗主送到了泽芜君那儿。知道了这个,他哪里还敢将这东西显到人前,后头那几双耳朵,他都怕是他家未来宗主夫人的。对于泽芜君那不知何时因何事便会发作的怪脾气,他一向都是避着的,他只将那东西藏着掖着,晚上偷偷拿出来稀罕着。
可今年上元节,金凌不知从那儿知道的,竟拉着他去蕺山看灯。那晚,整个夜空都好像被蕺山上无处不在的明灯映亮了,会稽城变成脚下小小的黯淡的一团,他仰着脑袋看他的孔明灯不停地往上飘着,最终化成万千星子中的一颗,收回目光时,才发觉金凌的脸也跟那夜空一般被映成了盈透的,明明与平日是一般无二的线条,偏让那一时的他瞧出种与往日不一样的光彩来,不像金子轩,甚至不像金光瑶,是种不一样的独属于金凌的东西,独属于金凌的好看,让他一瞬恍然。
有些东西,瞧见了,便再没法瞧不见了。一时间,他竟生出种预感:他好像还没从前一团乱麻里彻底抽开身来,便又要贸贸然陷进另一团乱麻里,学不到教训一般。
人竟是这样贱的,他一瞬间这么想,或者就我是这么贱的。
可也就是那天晚上,金凌又问起来那重山岫的事,非让他跟他一起带着那镯子找玉匠打出了一对儿吊坠子,自己收起了一只,另一只却是硬要他戴着,他从此就只好这般戴着了,也说不清自己戴着的到底是个什么。
自那之后,他便生出种异样的感觉,像是少主也要同顾思明那样逗弄他。
但那是种与顾思明全然不同的逗弄,没有收放自如的恰当和不动声色诱敌深入的藏着冰碴的温吞,金凌像头一身蛮劲的牛犊,他常发现自己被猝不及防地撞倒在地,听着耳边小牛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想自己下一刻是不是便要被茹毛饮血了。可这样的牛犊也并非全无惧意的,他偶尔会瞥见金凌的耳朵颤动几下,带着分警惕,带着分不确定,像将一块石子投进深不见底的井里,然后竖起耳朵数着它在第几声心跳后会迎来一声叮咚。那时他会想,他并非是被拿捏着的,在黑暗里摸着石头过河的终于不只他一个。
他这般想着,突然一根如玉微凉的手指就点在他颈侧,揉搓了几下。金凌捻起他衣襟处的那根红绳,就着它拉出了那枚被掖在了衣服里的玉。
哦,藏这儿了。
金凌又给他塞了回去,眼睁睁看着红晕从这人的锁骨爬至喉结上的小痣直至烫起整张脸,嘴角餍足地扬起,再没有比看苏悯善因为他而臊红脸的样子更带劲儿的事儿了。
没没想到,走出了十几步,眼睛瞪成了俩灯笼的欧阳子真这才敢发声:没想到金凌喜欢年纪大的呀。
居然泡到了苏宗主吗?同样惊得眼周暴撑一时失了弹性的小霸王金阐第一次对金凌生出种发自内心的佩服:好好成熟。
诶,一个叶邑沈家的子弟拿胳膊肘捅了下金阐:所以蓝景仪就是因为这个被拒婚的吧?
诶?他有被拒婚吗?金阐迷迷糊糊地想。只能是这样的了吧,话却已不过脑子地就出口了。
诶呀,你们记得不,蓝景仪以前还爱叫金凌大小姐,你听这外号取的,八成他心里是喜欢金凌的,说不定这回听说可以联姻还美滋滋的,没想到便被那么坚定地拒绝了。怪不得乱葬岗上蓝景仪那么说苏宗主,啧啧,男人间的嫉妒。
那不是一年前的事儿吗?欧阳子真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旁边的刘家子弟:难道一年前金凌就和苏宗主是这种关系了?还有蓝景仪喜欢金凌吗?我怎么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啊?!!
肯定是这样了!一个会稽张氏的旁支子弟一脸兴奋地说:我跟你说,今年上元节的时候,金凌还专门跑去我家宗主那儿,央着他在蕺山上放灯,然后带着苏宗主去看呢。那天,会稽城里的灯景都被蕺山那个小山头给掩下去了。蓝景仪那时听说这个,肯定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