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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书言怀着满腹心事,在天色大亮的时候才堪堪睡着,但他一共就睡了两个钟头,第二天九点多,季圆就兢兢业业来敲他房门,喊他吃早饭。
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很想把季圆打一顿。
季圆丝毫不知道自己处于危险之中,还在大声嚷嚷,舅舅,你别赖床啊,段执已经在做早饭了,我们还喊了餐厅的点心外卖,特别好吃,错过可惜啊。
谁要吃点心。
季书言无奈地捂脸,并不想起来,但看季圆这不喊醒他不肯走的架势,只能无奈道,知道了,别敲了。你先去餐厅。
哦,那你快点啊。季圆哒哒哒地跑了。
季书言在床上又躺了几分钟,才不情不愿地起来换衣服,动作迟钝而缓慢,像在拖延时间。
刚才听见段执两个字,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他还没有健忘到连昨晚发生的事情都记不清,一想到要跟这个昨晚刚跟自己告过白的小崽子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他就满心不自在。
但不出去又不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且不说这趟旅行还没有结束,他们早晚还要一起回吴城,就说段执跟季圆这关系,两个人是铁哥们儿,他又不可能让季圆去跟段执断交,他们终究是免不了要打交道的。
季书言扣好了衬衫扣子,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几乎一夜没睡,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眼下也是淡淡的青色,一看就知道没休息好。
但大体上没什么问题,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给自己做了一分钟的心理建设,才推开门走了出来,下了台阶,到达一楼的餐厅,他一眼就望见了正在往桌上放早餐的段执。
而段执也正好抬起头,两个人视线相撞,空气都安静了。
季书言一眼就发现段执也没有平时神采奕奕,头发稍微有些凌乱,眼睛里还有未褪去的红血丝,气势消沉,嘴唇上的破口还没有好,结成一个深色的痂。
好在他皮相足够俊美,即使这样精神不济,也只显出一种颓废的美感。
看见季书言过来,段执神色凝住了一会儿,片刻后却又低下头,若无其事地说了句,早上好,季叔叔。
季叔叔。
季书言抿了下唇,这时候倒又知道装乖了,不是昨天按着他叫季书言的时候了。
但段执能知情识趣地装作无事发生,他也不至于斤斤计较,点了点头,和之前一样平静道,早。
桌上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确实像季书言说的,很丰盛,季书言乍一眼看过去,八九成都是他爱吃的。
他不由想起来上次段执在他家留宿,早上起来也是这样细心体贴,只是那时候他一心以为是段执天性如此,没想到其实可能是段执在讨好他。
他拿着筷子,突然就有点手足无措。
段执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地喝着豆浆。
只有季圆完全在状况外,一点也感觉不到异样,抄起一盒装在竹编小篮里的点心放在了季书言面前,舅舅你尝尝这个,都是咸口的点心,还是这儿的特色,段执知道你喜欢特地买的。
季书言:
他看看点心,又看看季圆,很想一筷子敲在季圆脑门上。
但这点心都递到他面前来了,他抿了抿嘴唇,还是夹了一块。
他用余光看着对面,段执自始至终沉默异常,连头都没抬,仿佛这边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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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怀心思的诡异气氛里,这顿早餐总算是吃完了,季书言把盘子放进了别墅的厨房,待会儿会有服务员来收走。
他倒了一杯柠檬蜂蜜水,加了两块冰,一口气喝下去,想到即将开始的一天的旅行,愈发头疼。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跟段执寸步不离地待上一整天,光是想想他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等他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却只有一个戴着遮阳帽背着小书包的季圆。
段执呢?他问。
段执说他身体不舒服,季圆皱着眉头,满脸担心,刚才还好好的,吃了个早饭,他突然说自己头疼,不想出去了,让我们两个今天去就好,但我说要送他去医院他又不肯,说不严重,躺躺就好。
季书言往楼上看了一眼。
他不是季圆这样的傻白甜,当然明白段执根本不是不舒服,而是在找理由回避。
昨天那一时冲动的告白,不止他一个人觉得为难。
段执也知道他们两个今天出去,谁都不会痛快。
那就让他睡吧,季书言说道,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自己。
季圆却还不放心,可是
季书言打断了他,如果晚上回来,他还不舒服,我会去看他的。不用担心。
季圆想了想,也是,季书言就是医生,真的有什么也可以处理。
那好吧,我们给他带点纪念品回来。季圆摩拳擦掌,走,看园林和博物馆去。
第19章紧张
季书言跟季圆一起出了门。
他们今天租了度假村提供的私家车,开车去看崇州颇负盛名的几家博物馆。
这本来是季书言此次最有兴致的行程,但是真的上了路,他却一直心不在焉,主城区内车道尤其拥堵,私家车开得走走停停,他的思绪似乎也跟着一起拥堵了。
他望着前头发呆,黑色的墨镜遮住了一半的脸,只露出挺直的鼻子和精巧的下巴,嘴唇上细看还能看出一小处咬伤,格外的红。
季圆在旁边哒哒哒地打字,他没关音量,那声音像小鸡啄米似的,季书言往旁边看了一眼,你在干嘛?
季圆头也不抬,我在给段哥发消息呢,他早上就蔫蔫的,不说话也不笑,我感觉他心情不好。他想了想,又问季书言,但他也不跟我说实话,我问他,他就说没睡好,可我总怀疑他是不是又跟家里吵架了啊?
真不怪他这么想,段执在学校过得顺风顺水,也没哪儿不如意,好像也就剩家庭矛盾一个问题了。
季圆眨巴着眼睛看着季书言,本是无心,季书言却被问得一个激灵。
他该说什么呢,说你猜对了一半,段执是跟家里吵了一架,但这不是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跟你舅舅告白被拒了,现在心碎了主动回避?
想想都一堆槽点。
季书言踩了一脚油门,缓慢往前开去,谁知道呢。但他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迂回地去套季圆的话,他会不会是感情问题,你有听段执说过自己喜欢谁吗?
他始终觉得段执喜欢他这事情有点离谱。
虽然他觉得段执对他像是真心,但往好处想,万一段执真是个海王,一个月能遇见十八次真爱呢?
季圆却皱了皱眉,没有啊,段哥能有什么感情问题,舅舅我跟你说,你别看他长得花又招人喜欢,其实都是别人追他,他也没答应过,从进学校到现在,他要么是去跟朋友出去玩,要么是在宿舍写程序,连暧昧都不搞。非要说的话,他拒绝别人的时候倒是会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但问他是谁又不说,就是找借口。
季书言:
这还真不是找借口。
但他听完季圆的话,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在他的印象里,段执一直是个花花公子的形象,为人不坏,但是感情上也不会有多么专一执着。
可季圆却说,段执私生活干净得连暧昧都不搞。
他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上次段执在他房间里留宿,开玩笑一样说自己可纯情了,还没有谈过恋爱,连初吻都还在。
这总不会是真的吧。
季书言咬了下嘴唇,不小心咬在伤处,嘶了一声。
他不确定地问季圆,你不会告诉我,段执到现在连初恋都没有吧?
季圆肯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