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戛然从掌心滑落,陆绵歆已经记不得挂断没有,但她已经听不到手机传来的噩梦一般的声音,可即使她听不到,那个可怕的声音也像是幽灵一般萦绕在她的脑海,像快速运转的机器一样重复着那个私生警告她的话语,一遍又一遍。
《音乐的律动》拍摄快结束了,懒得的两天休假时间,陆绵歆本来打算宅在卧室里,从白天睡到黑夜,以此补充这段时间因为拍摄和录专辑焚膏继晷的忙碌生活,可这样的休养计划却因金萝吵着要去她家吃饭过年而取消,陆绵歆拗不过她,挂了电话就开始收好简单的衣物,订了机票飞回原本的家。
虽然很久没有住过,但房间还是收拾地整洁干净,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暖烘烘的,金黄的阳光透过淡粉色的窗帘,铺洒在整个房间里,明亮澄澈,女孩子的房间,总是异常柔软。
陆绵歆坐在床上,愣愣地盯着坐在她的对面的金萝,金萝正一边和她诉说着最近的情况和趣事,一边双手飞快地叠着简易可爱的纸灯笼,傻傻笑着。
陆绵歆掌心摩挲着脸颊,悠悠问道:这个在淘宝上可以买一堆的,为什么要带着我跑这么多家商店,买那么多材料,然后回到家里自己亲手做?
我手工很不好的,做手工会头疼。陆绵歆往后缩了缩,面对着眼前的一大堆纸料和工具,略显痛苦地摇了摇头。
金萝只是笑笑不语,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有停止:我小时候也头疼做手工,总觉得很麻烦,可小的时候,每次爸妈出差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害怕孤独地想哭的时候,我就会开始做手工,可能是想着以毒攻毒吧,做手工那么头疼,或许心情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金萝强行塞了几张红色的纸料给陆绵歆,再把剪子递给她,继续解释:每次我一个人哭哭啼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揣着爸妈留下的零钱,一个人去家附近的商店买齐做手工的工具材料,有时候天气很暖,有时候又下着瓢泼大雨,有时候街上安静的只有我一个人,有时候又热闹地像在菜市场赶集但是不管哪一次,当我买完材料回到家的时候,我竟然已经忘记哭泣了。
你硬拉我回家,是有话想和我说吗?陆绵歆从坐上飞机的那刻,这种感觉就非常强烈,现在金萝对着她说了这么多意有所指的话,还让她做纸灯笼,金萝她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说到这,金萝才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也瞬间转变得异常严肃。
歆歆,你这段时间一直脸色都很不好,每次和你打电话或者视频聊天,我都觉得你很低沉阴郁,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大家。可能是觉得问的太过直接,怕会刺激冒犯到陆绵歆,金萝赶紧又缓和了一下口吻,问道:是不是最近综艺的拍摄到了收尾阶段,又忙着准备专辑,所有累坏了?
还是和纪星祤,发生什么了吗?金萝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你和纪星祤才在一起没有多久,是不是不太适应?或者有什么矛盾没有说清楚?虽然我没有什么恋爱经验,但好歹也是纪星祤出道老粉!还是挺了解他的,我偶像吧,就是性子特别冷,可能很多时候不太能细致入微地了解女孩子心思,或者有误会也闷在心里不说清楚
我最近,这么明显吗?陆绵歆眼神无光,她低垂着头,若有所思。
连金萝都看出她不对劲了,纪星祤肯定也感受到了,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提到过呢?
他不在意吗?亦或是他,也正在经历如她一般痛苦挣扎的日子,纪星祤也是艺人,纠缠着他的网友和狗仔只会比她多。
可为什么纪星祤也在她的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一样,从不提起呢?
为什么她会在纪星祤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一样,从不提起呢?这个问题剑锋一转,突然就射向了自己。
金萝。陆绵歆抬眸,问道:你不是喜欢我哥吗?你的身份是艺人,我哥只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除了打游戏以外毫无亮点和知名度的素人,如果你们谈恋爱,遭遇公司阻碍,经纪人不同意,粉丝也不同意,网友全是恶意,简而言之,几乎全世界都在阻止你们在一起。
陆绵歆顿了顿,沉默了半晌,试探道:你会觉得累吗?会和他坚持在一起吗?或者说,你觉得,只要你坚持下去,面前像迷宫一样沉重肃杀的围墙,有一天会坍塌成灰,重见天日吗?
金萝看她问得认真,也沉下心很认真地想了想,道:我喜欢一个人,还要管这个世界怎么想的吗?
除了生离死别,没有什么能把我和我爱的人分开,只要我喜欢。
陆绵歆被她这一番热血腔调唬得愣神,许久才又开口:可是你要知道,一切都不是喊口号那样轻松,你无法预料后果,也很难熬过这些挣扎,更甚的是,或许好多个瞬间,你甚至不知道,与你并肩的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金萝突然意识到,陆绵歆或许不是在问她,而是在问她自己。
金萝望着她,突然问道:那你在意的是,你熬不过来,还是他呢?
这个质问像是一针见血的利器,精准地插在了陆绵歆心脏捂得最紧的地方。
是啊,那她在意的是,她熬不过来,还是纪星祤呢?
那会不会,纪星祤的若无其事,也是为了逃避这个问题呢?
他们彼此都避之不谈,是不是同时都在害怕,对方会先自己一步退缩回去,是不是都在忧虑,一旦自己开口捅破这层阻碍的窗户纸,对方就会顺势放弃这段战争般的爱情,退回到更安全的地方。
似乎从高中开始,自从陆绵歆在各方压力下写下那封分手信,也自从纪星祤短暂地出现又很快地消失在她的青春开始,陆绵歆和纪星祤就注定了会有无数次的心动,却难以建立哪怕是一次坚固如城墙的信任。
门外,一个身影笔直僵硬地立着,两只手上提着的装满食材的塑料袋也坠到地上。
陆叶茗震惊地合不上嘴,直愣愣地望着紧闭的大门,颤抖着退后了几步。
他只不过是想来敲门告诉妹妹们自己要做饭了,一个小时后记得出来吃饭,却没想到耳朵里阻挡不住地传来了那句你不是喜欢我哥吗。
金萝,喜欢他?
陆叶茗抽了自己耳朵一巴掌,这该死的听力。
他现在该如何是好。
第57章
时间走到12点时,饭菜的香味早已经飘进陆绵歆的房间,浓郁扑鼻,看来陆叶茗的厨艺又精进了点,好吧,哥哥也不是除了打游戏之外一无是处,成为大厨指日可待!
陆绵歆鼻子稍稍一动,就能闻出陆叶茗一定做了他最拿手的那几道菜,糖醋鲤鱼,口水鸡,虾仁蛋羹,凉拌小黄瓜,清炒小蘑菇。
光是想一想这些食物的味道,陆绵歆咽了咽口水,拉起金萝的手臂:别做了,先吃饭。
三两步跑到客厅,摩拳擦掌正想入座,陆绵歆抬起眼,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视线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到了陆叶茗身上。
陆叶茗弯腰放下最后一道菜,果然是陆绵歆猜的虾仁蛋羹,他慢悠悠地解下围腰,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根本不属于他的优雅绅士风度,要知道,平时他可是会大大咧咧地三俩下扯开围腰直接扔到沙发上的人。
不但如此,明明先前还看他穿着的宽松休闲的普通灰色卫衣长裤也不见了,换在他身上的是一件崭新精致的男士风衣,长度抵膝,修身简洁,挂在陆叶茗的身上,配上他此刻矫揉造作的动作和表情,看上去,还真挺像那回事的,风度翩翩,一看就是思想与才华兼具的成功人士。
陆绵歆拿着的筷子掉落在桌,表情一言难尽:哥,你今天是没吃药,还是吃错药,还是吃多了药?
陆叶茗为她们乘好饭,道:胡说什么,哥哥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是吗?陆绵歆捡起筷子,点了点他的服饰:可我刚回到家的时候,明明看到你穿着街边三十元两件的摊上随便捞能捞一大把的除了休闲毫无可取之处的灰色衣服啊现在怎么穿得想要去走红毯一样,感觉我如果手里有相机的话,你就会像那些男艺人一样肌肉反应自动开始冷脸摆pose了。
金萝也跟着重重点头,痴痴地盯着陆叶茗:对对对,好帅噢,哥哥要去走红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