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儿是十几年前就看好的,只是刚好遇到大动乱,谁敢提起迁坟一事?必然会当做鬼神糟粕一把火连带活人给烧了。
所以韩书记当时是偷偷摸摸在这位朋友的帮忙下,将自家祖先留下的遗物埋在那里,偷偷建了个衣冠冢,将这一处好风水给先占着。
帮他办了这事儿后,这朋友就回老家的苗寨了,不想着彻底失去了消息。
不然当初韩书记也不会像是无头苍蝇在金鱼弯到处找自家祖先的坟墓了。
那这苗刀?萧漠然看上面的暗纹,这种工艺该是明清时候的才是。
韩先生还没解惑,就听得温四月说了一句,刀自己走来的。
捧着茶盅的韩书记顿时手一抖,滚烫的茶水连带着茶盅,都滚落在地上乒乓响,顿时引来了家里的阿姨。
韩书记却是抬起手,示意对方出去,然后目光紧张地看着温四月,这把刀,的确是自己出现在我家的。而且还是出现在他床边的柜子上。
他问过,没有人进过他的房间,那一夜门窗也都紧闭着。
唯独厨房里有个通气的窗口,因为那里烧了煤炉。
刀是从那里自己进来的。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忍不住看了看那半截苗刀:我这朋友,他,他就在这刀上俯着么?说完这话,似乎已经得到了温四月的确认一般,便不再害怕了,目光中反而露出亲切,刚被茶水烫得通红的手,竟然要去捧起那半截苗刀。
不过被温四月给拦住了,人有三魂七魄,他应该是遇着了同行,三魂七魄被剥离,如今在这刀上的,只怕是一缕残魂,且沾满了煞气。又想到这刀满是煞气,找到韩书记家后,又不曾伤人半分,可见对韩书记是没有仇的。
于是便朝韩书记问,你和他,是否有什么约定?除此之外,温四月想不通,对方既然满是煞气,不去报仇,反而来找韩书记,这是为何?
所以必然是有所执念,才能找到此处。
韩书记闻言,想了片刻,我有一个妹妹,当初答应许给他的。难道是因为这事儿?
你那妹妹呢?温四月连忙问,就怕这个妹妹已经嫁为人妻,那就要出大事了。
好在韩书记说道:我那妹妹现在三十好几了,这些年一直等着他。背地里没少没被人笑话。我这个七妹也才从乡下回来,现在就在市里的一所小学里教书,住在宿舍里,可要把她叫回来?
可是说完这话他就反悔了,看着桌上的苗刀,自言自语道:若是他真不在了,不要叫我七妹晓得才好。免得她难过,若是不知道死讯,还有个希望,还能有个盼头。
怕是不行。温四月估摸着,这刀里的那一缕魂魄,就是为这韩家七妹来的,只是他就记得老宅,所以才找到这里,而没有直接去学校找人。
当下也给了韩书记一个方案,如果他真为你妹妹来的,那见不到妹妹,就会一直待在你这老宅里,一辈子送不走,宅子长年累月被煞气笼罩,祖上再有多少功德,也庇佑不了。他耳垂那里的变化,应该就是苗刀在家里的缘故。
韩书记有些为难,虽然姊妹几个都在,但也正因为都在,这些年风雨一起扛着走过来,熬出了头,感情就越深了。
他不忍心叫七妹接受这个真相,担心她受不住这个打击。
所以不死心地问温四月,没别的办法了么?
我没有。温四月觉得,自己没有的话,旁人也没了。
这让韩书记一时间有些绝望,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瘫在身后的椅子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苗刀,蚩言兄弟,你要是真是为我妹子来,就不要叫她晓得,我替收尸,你告诉我你被谁所害,我就是耗尽了一切,也为你报仇。说着,已是老泪纵横,扑倒在桌上。
那刀虽满是煞气,却像是有所感,能听懂他的言语一般,在桌上抖动起来,发出铮铮的声音。
惊得韩书记一下爬起身来,也顾不得温四月所说的煞气,直接将刀捧在手心,激动道:蚩言兄弟,你是听到我的话了么?
他听到了,但他还是想见你妹妹一面。温四月替她翻译,想是因为听这些天的黄粱集没有白学,她从那铮铮声中,竟然听到了这蚩言的声音。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这蚩言保存下来的这抹残魂哪怕满是煞气,但千辛万苦找到韩家,竟然就只是单纯地想见那韩七妹一眼,并不是想让他们帮自己报仇,或是找回其他的魂魄。
所以,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实在是不忍心不替对方翻译。
韩书记却犹豫,好久后他才同意,我叫人喊她回家。
只是温四月和萧漠然也没能回去,暂且留了下来,到时候方便温四月帮忙翻译。
去通知韩七妹的人并没有说家里有什么事情,所以她是上完了下午那两节课才回来的。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快六点左右了。
人还没到客厅,丝毫不像是三十多岁女人的清脆声音便先从外面传过来,大哥,什么事儿,非得要我今天回来?
话音落,她人也推门进来了。看到屋子里面生的温四月和萧漠然,稍微愣了一下,礼貌地朝他们俩点头问好,然后才朝韩书记看去,哥,这两位是。这个时候,也看到了韩书记通红的眼睛。
一时担心起来,快步走到韩书记身边,哥,你这是?
然话没说完,就被韩书记按着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只听韩书记用有些沙哑疲惫的声音说道:允之啊,哥今天叫你来,是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你先坐下好好听。
韩书记的状态太不对劲了,韩允之哪里能安心坐下?反手抓着他的手腕不放,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脑子里飞快划过几位兄长姐姐的身体状况,生怕是哪个出了意外。
却唯独没有去想,自己十年前订下婚事的未婚夫传来了噩耗。
好在桌上的刀发现了她的气息,开始动起来,发出铮铮的声音,将她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觉得这半截苗刀有些眼熟,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击而来,这,这是这个时候的韩允之,声音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了。
显然,她把这半截苗刀认出来了。
韩书记按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一面小心仔细地措词,允之,蚩蚩言他来看你了。韩书记的记忆里,十年前那蚩言还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也不晓得哪里学的一身本事,不但将他韩家的大问题都处理得漂漂亮亮,还把他这最小的妹妹也哄得一心一意向着他。
索性,韩先生就做主给他俩定了婚事。
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许多事情,蚩言也有事回苗寨。
本来按照原计划,他回来后就和小妹结婚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去就杳无音信,甚至整个寨子里,就好像从来没有他这个人存在过一样。
寻他,没有半点线索可言。
不。韩允之听到韩书记的话,双手温柔地捡起那半截苗刀,好半天才态度坚决地回了这么一个字。
然后下一瞬,她便晕死了过去。
韩书记吓得不轻,好在温四月和萧漠然一旁急救,片刻后,人才缓缓醒过来,却是抱着那锈迹斑斑的半截苗刀不松手,整个人就像是染上了一层死气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韩书记,大哥,你刚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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