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四月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但还是耐心解释道:不要随意透露天机,不要随意改判别人生死命运,倒是无碍的。她现在做的这件事情,其实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寻常,她又不是来做什么恶事的。
反而是来解救这些被困的魂魄,指不定还算是功德呢。
萧益阳听到这里,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然若是真对温四月有损伤,只怕到时候五爷爷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两人继续往前走,这一条小胡同除了破败,堆满了杂物以及两旁屋顶上落下来的砖瓦之外,其实斌不算是很长,但他们却像是走了半个小时一样,才走到尽头。
尽头就是小雪的家,门已经脱落了,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面,走在前面的萧益阳伸手去扶了一把,发出吱呀的声音,这声音因为此处长年累月无人居住的环境而被拉得长而悠扬,在空旷的屋子里转了几回,声音才止住。
萧益阳只觉得这声音有些渗人,脚也停在了砖石松垮的台阶上,要进去么?他实在是没有料到,这种没有人的地方,居然比那些残忍血腥的案发现场让自己觉得心中发毛。
温四月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你跟我后面,小心些,踩在我的脚印里,不要乱走不要乱碰。
萧益阳是刑侦队的副队长,温四月这点小要求他自然是做得到的,只是他们在案发现场是不能乱碰任何物件,那是担心破坏了犯罪现场,但是现在温四月让自己跟着她的脚印走,又是为何?
他满腹的疑惑,想要问又觉得有些不要意思,于是只能自己四处观察。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为什么温四月要让自己跟着她的脚步走。
因为小雪家这老屋,一如那不长的胡同一样,现在变得很是宽广陌生,甚至远超了萧家那几进几出还外带几个花园子的老宅了。
他心中万分惊恐,一度开始怀疑他们到底是进入了怎样的一个奇妙世界里。这屋子,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他即便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但并不代表他的记忆退化。
他明明记得,这房屋不过是个小倒座。难道链接到了前面的大院子?
然而温四月并没有回他的话,而是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他,房屋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只见走在前面的温四月忽然停住了脚步,然后手中掐诀,捏然了符纸,瞬间她带着萧益阳所走过的脚印顿时都亮起来,竟然变成了一道八阵图。
而这八阵图的中间,随着燃起的符纸那点余光,萧益阳清楚地看到一个类似于葫芦瓜的东西从里面冒了出来。
就是冒了出来,那种大雨过后的枯井,忽然冒出无数的水泡。
只是随着那所谓的葫芦瓜冒出来不少,他才发现那压根就不是什么葫芦瓜,而是人的头盖骨,一个接着一个,然后就变成了这样奇怪的模型。
萧益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因为那头盖骨还在继续往外面冒,如今已经叠得高高的一堆了。
终于,因为过于高而失去了平衡,头盖骨散落下来,滚落在陈旧的地板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哐当声音,有的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而直接破碎。
只见这时候温四月忽然朝着那堆头盖骨伸手过去,忽然一个头盖骨从中飞出来,稳稳当当地落在温四月的手里。
也是那一瞬间,萧益阳恍惚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头盖骨中挣脱出来,但是太过于模糊,他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只是情不自禁地脱口喊了一声,小雪。
然后便听到温四月的声音,接着。
此刻的符纸火光已经彻底黯淡下去了,屋子里又重新变得一片昏暗,他压根没看清楚温四月到底扔给了自己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接。
到了手里才发现,竟然是一片头盖骨,出于本能是下意识要扔的,但是却听得温四月说道,按照刚才的脚印,你先出去,到村口等我。
萧益阳闻言,有些犹豫,她让自己先出去,必然是这里有什么危险,所以他是想留下来的。
但他的疑虑已经被温四月看在眼里了,道不同,你便帮不了我,现在躲得远远的,就是最大的帮忙。
于是萧益阳也没有半点犹豫,捧着那头盖骨就按照之前的脚印,头也不回地跑了,心里慌慌的,既怕温四月出事,又怕萧漠然责罚,反正是千百个思绪在心中来回交替。
终于,他出了屋子,胡同里虽然一样昏暗,但好歹是能看到灰暗天空的,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那头盖骨放入包中,然后继续出巷子。
进来的时候花了不少时间,但是出去的时候竟然不过十分钟左右的,等他到村口的时候,只见自己的摩托旁边围了不少小孩,有的甚至已经爬上去了,见到他顿时一哄而散,没了身影。
萧益阳有些奇怪,心想这些孩子跑得也太快了,不过也没多想,只小心翼翼地将那头盖骨拿出来观摩了一下,什么也没瞧出来,然后往小雪家老屋的方向望去。
忽然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小雪家那一片的房屋都轰然倒塌。
萧益阳吓得连忙爬到摩托车上去眺望,只见那边已然是一片废墟,吓得他连忙拔腿要过去找温四月。
要是温四月被埋在里面了,他这条命也完了。
然而,此刻的温四月并不在老屋的废墟里,而是在这个村子里另外一角的破庙里。
这里原来是一座藏民的喇嘛庙,破败的佛堂里还挂满了写满了经文的彩旗。
为何不见他?温四月问道。
她的身前不远处,那没有日光的阴暗角落里,似缩着一个人影,正是萧益阳魂牵梦绕想要见一面的小雪。
她身上穿着一条连衣裙,光着脚抱着膝盖在角落中,听到温四月的话缓缓抬起头,一双才褪去血红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口中却与温四月说着似与当下话题无关紧要的话。他有两个姐姐,他母亲一直想要生个儿子,为了生下他,半条命都没了。
温四月只知道萧益阳好像是萧漠然三侄儿家的老幺,至于他有几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姐妹,温四月其实并不清楚。
所以很疑惑,小雪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出于本能,下意识地问:你的死,和他家有什么关系么?可是,小雪的案子,不是萧益阳从部队转业后进入刑侦队办的第一个案子么?
而且凶手也都伏法了。
不想竟然见小雪点头,有,也不全是。然后她与温四月细细说起这件事情的始末。
她和萧益阳相爱,本来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她妈妈是萧益阳家的保姆,萧益阳的母亲其实对她们母女都不错,不然的话,依照她这个身份,也不可能上得起学。
而萧益阳的母亲因为生了萧益阳后,身体一直都不好,萧益阳自己也知道,所以一直都十分孝顺他的母亲。
你知道么?在他的眼中,萧太太是个极其慈祥和善的人,是个天底下最善良不会有任何过错的人。小雪忽然强调起来。
所以,她的死和萧益阳的母亲有关系?
果然,只听小雪继续说,萧益阳的母亲有一个胞弟,也有一个独子。也就是萧益阳唯一的亲表哥佟桦。
佟桦是学西洋画的,他到萧益阳家后,看到小雪,想要小雪作为他的模特。
小雪起先不知道是要脱完衣服给他画,所以答应了,再知道后就给拒绝了,但是佟桦不死心。他这个人的性子有些偏执,觉得小雪一定是个完美的模特,所以小雪的拒绝根本就没有用。
可他约不到小雪,所以他借了姑姑之手,也就是萧益阳母亲帮忙,将小雪喊到了家里。
也是那一杯茶下肚后,小雪再度醒来,她光溜溜地躺在法国沙发上,身下垫着丝绸床单,弄出好看的褶皱。
昏迷的时候,小雪没办法,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当做模特,但等她醒来后,她就逃。
也正是因为她的逃和不配合,惹怒了完全沉浸于作画中的佟桦。
你知道么?他完全就是个疯子。小雪想起了当时佟桦直接将自己锁在沙发上时候的狰狞表情,现在心中还有些恐惧。
后来,他又嫌弃那锁太过于影响了他的视觉,严重影响了他的发挥,所以他变态地直接拿了长钉,把小雪的手脚直接钉在了沙发上。
这也是为什么小雪被找到的尸骨上有被长钉钉过痕迹的缘故了。
温四月听到这里的时候,只觉得手脚发麻,心想果然有些搞艺术的人都是疯子。
但这还不算什么,这只是对于小雪生命漫长折磨的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