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鸽名叫咕咕,是李旦最爱的一只白鸽。
太平很快便明白四哥来这儿的意图,她笑着把咕咕抱了过来,四哥给我养几日,也算是处置了。
李旦大笑,太平!这可是你说的!
这个自然!太平说完,便把白鸽顺势塞给了婉儿,婉儿你去给咕咕找个笼子。
李旦惑然,她是?
母后给我找的伴读,上官才人。太平介绍完后,催促婉儿道,快去啊!四哥的鸽子,可比什么都重要!
婉儿怎会不知这鸽子对李旦来说,意味着什么?看太平这样,多半是不想听学了,她也不想逮着太平不放,便听令退出了房间。
放心,咕咕在我这儿,母后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杀了它的。太平自忖有本事哄武后高兴,不过一只鸽子,她肯定能保下。
也就你能哄母后高兴了。李旦一脸愁色,话音刚落,便听见春夏又报,英王也来了千秋殿。
李显入内后,第一眼便看见了李旦,两人互看一眼,便已经心照不宣了。
母后也传你去训话了?
可不是么?
李显一脸愁色,在太平身边坐下,太平,你没事多去母后那边走动走动,哄她高兴了,哥哥们的日子也好过些。
太平愕然,这是怎么了?
李显苦笑,还能怎么?都是那些风言风语惹的!
李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提醒,三哥,莫要惹祸上身。
火都烧你我跟前了,还能躲哪儿去啊?李显在太平这里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知是哪里传出的流言,说二哥不是母后的孩子
李旦彻底慌了,连忙捂住了李显的嘴巴,别说了!
太平笑容僵在了脸上,确实,上辈子这个时候,正是母亲与二哥李贤水火不容之时。那个流言一直都存在宫中,经久不衰,特别是二哥死后,更是拿此事大肆中伤武后,成为后世一个难解之谜。
李显觉得李旦的掌心实在是难闻,挣开了他的手,急声道:你是不是又抱了鸽子?臭死了!
李旦歉然,赔笑道:三哥莫怒,这不是一时着急,忘了洗么?
李显嫌弃地擦了擦嘴,看向沉默多时的太平,太平,你说母后听到这些,能不火么?这不,她与二哥不睦,连带遭殃的还有我跟四郎。
流言必有起处,若是三哥跟四哥联手把这人给抓出来,那可是给母后分忧了。太平佯作天真地对着两人笑了笑,三哥,你说是不是?
我要是有那个能耐,还能烦成这样?李显头疼之极,且不说掖庭有多少罪奴,这太极宫,东边的东宫,北边的大明宫,这里面多个宫人?一个一个地查,也不知要查到什么时候?
李旦急声劝道:三哥,你还是别蹚这浑水吧!
我哪敢啊?查出来还好,若是查不出来,我可是两边不讨好!李显自然知道当中的利害,长长一叹,苦声道,只有靠太平了。
太平指了指自己,我?
你肯定也查不出来,所以,你多哄哄母后。李显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再过几日便要入夏了,你哄母后去东都走走啊。
哦。太平嘴上是应着,心里却起了另外的心思。
母后当年被这流言所苦,与二哥母子相争数年,垂暮之时,心结从未消解一分。倘若这一世,她可以帮母后解决此事,兴许,母后心里能少一个心结。
李显舒了一口气,那就这样说好了!
嗯。太平点头。
李显终是笑了,拍了拍李旦的肩,四郎,走!陪三哥打会儿马球!
今日母后才训过我,让我好好念书
别怕,这不还有太平在么?
可是
走了!去我府里打,母后不会知道的。
李显拉着李旦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千秋殿。
太平垂下头去,在宣纸上画了三个圈儿,细思着这个流言的源头可能母后如今权势滔天,已经临朝多日,二哥是少年太子,照例,父皇处理不动政事了,二哥才应是帮助父皇处理政事之人。
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个的流言。
母后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她对二哥越严酷,就越是坐实那个流言,迟早会蔓延到朝堂之上,成为朝臣们攻击母后的利刃。
所以,这则流言的源头只可能来自两个地方,一是朝堂,二是东宫。
当视线中出现了一盏新茶,太平下意识地开了口,春夏,胡闹!别拦着我!可话音落下,她便意识到这端茶之人并不是春夏。
她抬起头来,对上了婉儿平静的眸子,一时竟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殿下这是在练字,还是在画画?婉儿徐徐问道。
太平把毛笔一放,端起茶来,吃了一口,好茶!
殿下不该管这事。婉儿直接开了口。
太平神情一滞,你听了多久?
殿门就这样敞着,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殿下本可置身事外,何必管这些呢?婉儿自知说这些是僭越,可这事她不想让太平插手。
若是平日,太平定要狠狠责骂,小小才人竟敢干涉她的事。可此时此刻,婉儿说话的语气,说话的神态,熟稔得像是认识了数十年的故人。
心弦微颤。
太平再次想到了那个可能,试探地开了口,你是不是可问了一半,又觉冲动了些,万一婉儿并不是重活一世之人,只会觉得她风言风语,徒惹婉儿越发地不喜欢她。
婉儿方才只想到了僭越,看太平的神色不对,这才意识到她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她镇静地垂下头去,天后吩咐,命妾伴读殿下,一是督学公主学问,二是规劝公主避祸。说着,她对着太平一拜,给了一个太平不得不信的理由,妾在掖庭十四载,见过不少因为多事被牵连之人。
太平想到了那日她初见婉儿的情景,心头微酸,对着她伸出了手去,本宫瞧瞧。
殿下?婉儿不知太平要看什么?
太平蹙眉,手!
婉儿愕在了原处,殿下要做什么?
给不给?太平似是真恼了。
婉儿伸出手,太平温柔地握住,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经年浣洗衣裳留下的印记,这十四年,可是日夜胆战心惊?
许是因为太平的动作太温柔,所以触感微痒,婉儿下意识地蜷起了手指,想要缩回手来。太平握住了她的手腕,正色道:回答本宫。
婉儿深吸一口气,再胆战心惊,也活着出来了。说着,她抬起脸来,坦荡地对上了太平的清亮眸子,你可以不信妾的话,可妾是真心实意地不想殿下卷进去。
我算是明白了,为何那么多宫人,阿娘偏偏选了你来。太平不敢太过放肆,她松开了她的手腕,天真笑道,就你胆子大,敢这样对我说话!
婉儿低头再拜,却被太平捏住了下巴。
心,猛跳了一拍。
殿下这次,婉儿不敢抬眼看她。
太平轻笑,别怕。
婉儿从来都没有怕过太平,她怕的永远是那些可能伤害到太平的人与事。
今日本宫心情好,不与你计较!太平松开她的下巴后,顺势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笑眯眯地站了起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