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迟疑地看着武后伸来的手,多谢天后提点。
武后并没有缩手的意思,还不起身?
婉儿垂首起身,妾先去准备了。
武后终是缩回了手,负于身后,去吧。看着婉儿走远后,她淡淡笑了笑,看向裴氏,对上了裴氏疑惑的目光,想不明白?
裴氏点头,奴婢不懂,天后为何给她这样的机会接近陛下。
方才你也瞧见了,本宫伸手,她并没有牵。武后笑意复杂,你知道为何么?
裴氏不解。
武后饶有兴致地笑了,这丫头不单性子倔,胆子也大,可比当年那匹狮子骢难驯多了。婉儿方才若是牵了她的手,便是相信武后的话,可她没有牵。
今日婉儿去侍寝,无疑是一个抉择点。
她从了陛下,陛下必会圣宠于她,会像扶植当初的媚娘一样,这是她另外的一条生路。婉儿没有牵武后的手,就是在拿这个做最后的筹码,想逼武后开口帮她推去今晚的侍寝。
她若不从陛下,陛下怎会留她?若是武后还看重她这枚棋子,想来最后关头,也会去救她,自此便能更信婉儿一些。
这是婉儿与武后展开的博弈,武后许久不曾遇到这样有趣又胆大的丫头。婉儿想拉她对弈,她偏不入局,她倒要看看,婉儿今晚能不能在李治那里全身而退?
对武后而言,没有本事的人不配做她的棋子。就拿今晚这一出,来验一验这枚棋子值不值得她珍视?也挫一挫这丫头的傲气,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对她耍这样的心思,以退为进地逼她入局。
武后避了婉儿的局,却给婉儿放入了另一个局中,算是她对她最后的试探。
武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裴氏,去宣太平过来陪本宫用膳。
诺。裴氏领命退下。
这宫中肯定是藏不住消息的,太平迟早会知道这个消息。这段日子太平跟婉儿的小把戏不少,虽说武后也没抓到什么实在的,可也看得出来,这两个丫头年龄相仿,是真心实意地欣赏彼此。
知女莫若母,若是让太平知道婉儿今晚侍寝,直觉告诉她,这孩子的骄纵心性怕是要犯了。
第50章闯宫
裴氏去过含光殿后,很快便赶回了紫宸殿。
武后瞧见她身后没有跟着太平,便知道今晚这事有那么一些麻烦了。
回天后,公主不在含光殿。
去了何处?
春夏说,殿下披着披风就出去了,谁也没带,不知去了哪里。
一个人?
武后颇是惊讶,羽林军那边也没瞧见她?
本是跟着的,可公主去了宫卫所,便亮了陛下的令牌,命宫卫们拦下了羽林将士。裴氏越想越不安,不会出大事吧?
武后眸光微沉,这个时候太平在耍什么把戏呢?就算执掌天子令牌,也调动不了宫卫帮她闯宫救人啊。
掌灯,本宫去瞧瞧。武后只担心太平误事,心中的疑惑更是浓烈。
武后素知太平骄纵,可自从婉儿伴读之后,这孩子似乎每次骄纵性子犯了,都与婉儿有关。武后这一生,自忖见过无数冲动之人,要么为仇,要么为情,要么为财,要么为权。身为大唐公主,不缺财帛,不少权位,太平这样的年岁也不至于情窦初开到一个上官婉儿身上。
太平到底在意上官婉儿什么呢?
暮色已沉,各宫院亮起了宫灯,裴氏掌灯引路,武后身后还跟着一队羽林将士,往天子静养的寝宫去了。
彼时,婉儿已沐浴更衣,随宫婢们来到了天子寝宫。
德安通报天子后,李治召婉儿入内侍寝。
宫婢们知趣退出殿来,德安亲手将殿门合拢,伺候在殿外。
婉儿缓缓上前,在天子面前跪下叩首,妾,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治只穿了一件明黄色的里衣,身上披着大氅,靠在榻上斜睨婉儿今晚的容颜她确实眉眼已经长开了。
数月之前,他在含光殿外见她之时,还觉得她只是个小丫头。如今数月不见,今晚在这宫灯下一瞧,衬上她那身大红裙衫,肩上的薄纱若隐若现地遮住了两道锁骨,再往下看,她这身姿妙曼,确实令人心动。
李治今晚本来只是做个样子,让婉儿做个抉择,也激一激武后,给她添点乱子。可瞧见了婉儿的身姿,他不禁动起了一些其他的念想。
过来。李治对她招手,声音中多了一丝哑涩。
怪不得世上总有不悔牡丹花下死的人,今日瞧见美人在侧,李治忽然觉得这脑袋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婉儿垂头,跪地往前挪了两步。
李治坐起身子,捏住了她的下巴,这才发现今晚的婉儿并没有上妆,竟是素颜面君。李治顿觉索然,你是在藐视朕么?
婉儿不惧不怒,语气极淡,妾没有。
没有?李治冷笑,食指在婉儿唇上抹了一把,连半点口脂都没涂,这不是藐视?
婉儿淡淡道:陛下要妾的身子,妾不敢不给,可今晚一过,妾定会成为天后的眼中钉,自然活不过几日。既然如此,施妆与否,早死还是晚死,已无区别。
李治看着她那张素净无比的脸,大红裙衫有多红,那张脸便有多苍白。
行尸走肉,只求一死。
李治读懂了婉儿没有说明的话,往后一靠,蠢人才自寻死路。
婉儿却笑了,活人已穷途末路。
李治双眸微眯,你在媚娘身边,也是这种态度伺候?
是。婉儿直言。
李治突然静默了,定定地看着婉儿,似是想把她的心思看穿。
婉儿望着李治,明知直视君王也是不敬之举,可她还是坦坦荡荡地做了。
上回朕让你考虑之事,你想得如何?
天后早知东宫有变,已布置妥当后手。
婉儿没有直接给李治一个答案,却说了李治想听之话。她看见李治的眸光明显温和下来,冷嗤道:只可惜妾今日奉旨侍寝,不管陛下要还是没要,天后也不会再相信妾。语气颇冷,似是还有一份怨气。
竟是在责怪他这个天子坏事?
李治越看婉儿越是有趣,她这样的倔脾气,有时候真有那么一点媚娘年少时的影子。他也曾跟媚娘鹣鲽情深过,至少年少时候那几年,他与她也算是夫妻同心。只可惜,他是大唐的天子,媚娘是大唐的皇后,皇天后土,注定要分一个高下。
呵。李治笑意复杂,真是许多年没有瞧见这样的倔丫头了。
婉儿背心生寒,她知道不能在李治面前露了怯色,否则这强装的求死心切,便会被李治看破。
朕是大唐的皇帝,朕能让你死,便能让你活。李治的目光沿着婉儿的颈线一路望了下去,忽然染上了一抹灼热。
天下有哪个男子能拒绝美人呢?
起身,解衣。
婉儿垂首,狠狠咬唇,在地上僵了片刻,这才缓缓起身,扯开了自己的衣带。
朕沉疴多年,早已不近女色。李治的声音徐徐响起,只是既然来了,自然该让朕看个清楚,你到底是真的向着朕,还是只是虚情假意的奉承?
奉承二字一落,婉儿的外裳便落在了地上。
李治缓缓起身,手指才落上婉儿的肩膀,便激起了一片疙瘩。
你在抗拒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