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惊瞪双眸,眨都不能一眨。
这还是她伺候多年的殿下么?
咚咚!咚!
胡姬的鼓声终是收敛,旋舞的太平放慢了旋舞,缓缓蹲下。她喘息着,深情地望着婉儿,眼神中的热烈似是要把婉儿给烫化了。
好不好看?她问她。
婉儿心神俱荡,红着眼眶哑声道:好看。
太平起身,大步走了上来。
红蕊轻咳一声,连忙揪了一下兀自陷在惊怔中的春夏。
春夏回过神来,知趣地给红蕊递了个眼神。
两人一起垂首退至胡姬身侧,低声提醒,退下吧。
胡姬抱着鼓站起,对着太平福身一拜。
你叫什么名字?太平忽然回头,莞尔问道。
胡姬受宠若惊,低声答道:奴叫阿依。
太平解下了左腕上的铃铛,还你。
阿依趋步上前,双手接下铃铛。
太平低首将玉带上的玉佩取下,递给了阿依,赏你!
阿依从未受过这样贵重的礼物,这块玉佩的价值足以让她给自己赎身。她错愕地看看玉佩,却不敢去接,太贵重了。
你应得的。太平轻笑,把玉佩往阿依掌心一塞,退下吧。
阿依没想到会遇上这般心善的公子,她本想说一句,愿为公子奴婢,伺候公子一辈子。可她余光瞥见了婉儿的眸光后,忍下了想说的话,默默地退出了大间。
春夏与红蕊也退出了大间,重新将隔门掩上,候在了大间之外。
殿下的舞我还是头一次见。红蕊还陷在方才的惊艳中。
春夏点头,我也是。
两人不觉往彼此走近了半步,肩头相触,狂乱跳动的心终是踏实下来。
春夏悄悄看了看红蕊,红蕊也悄悄看了看春夏。
两人总觉得有好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竟不知先说哪一句,最后只得哑声一笑,干脆一句都不说好了。
太平在婉儿身边一坐,凑近了脑袋,娇声道:婉儿给我擦擦。
虽说外面还是碎雪纷纷,太平却已跳得满头大汗。
婉儿忍笑,拿出帕子,温柔地给太平擦起了额汗。
这一程殿下定是赶得很辛苦吧?
这几日婉儿也谋得很辛苦吧?
太平并没有回答婉儿的话,学着婉儿的语气,也问了她一句。
是臣先问殿下的。
本宫是君,你是臣,你该先回答本宫。
你
怎么?见了本宫,也不行礼?
婉儿知道太平在与她说笑,可也顺着太平的话站起身来,尚未行礼,便被太平一手勾住腰杆,拉着侧坐在了太平腿上。
太平在东宫便饮了两盏酒,跳完《柘枝曲》后,酒气都散了出来,这会儿终于有机会与婉儿温存片刻,她岂能放过?
我想你太平直勾勾地盯着婉儿,眸光中涌起的浓烈欲色让婉儿觉得莫名地心慌。
婉儿抵住太平的心口,提醒道:这儿不成
婉儿想哪里去了?我只想抱抱你,抱抱就好。太平笑话她的旖念,顺势在婉儿脸上亲了一口,该罚!
婉儿只觉脸颊烧得难受,羞嗔道:殿下每次都说就抱一下,可每次都是孟浪到底。说到情浓处,她不禁迎上了太平的炽热眸光,臣已不信殿下的话了。
太平的笑意更盛,低哑问道:一句都不信么?
婉儿知道殿下情浓起来,总是不管不顾的。她也很想太平,只是在这儿实在是不成。虽说这里有隔门阻拦,可东面是敞开的,只垂了三条竹帘子,即便全部放下,也不能完全遮掩住这里。
殿下若是真孟浪起来,这儿可不比当年看烟火的小阁,外间的高阁里倘若有人想细看这里,那也是能见的。
今晚还请殿下
我懂的。
太平自然明白婉儿在担心什么,即便是很想,她也克制着自己。她拿起酒盏,喂向婉儿,笑道:今晚我们就喝酒聊天,旁的什么都不做。
婉儿确实有不少话想对太平说,她温柔一笑,好。她本想来接太平递来的酒盏,可太平执意要喂,她只得轻启唇瓣,衔住酒盏边沿,将这杯酒饮下。
可毕竟不是自己动手,有些酒汁便从唇边流了下来,沿着颈边,一路淌到了锁骨上的小窝里。
葡萄酿本就是大红葡萄所酿,酒汁透着一抹红色。如今这一线酒汁,被婉儿的雪白肌肤一衬,对太平而言是别样的诱惑。
别动!太平的声音微颤,放下了酒盏。
婉儿原以为太平会拿帕子给她擦了,却没想到太平竟是一口吻了上去,从锁骨到嘴角,一线舔舐而上,最后撩拨似的点吻了一口婉儿的唇。
她眸色深沉,像是一只急待抚慰的小猫儿,渴望地紧紧望着婉儿的眸子,是婉儿诱惑本宫的,婉儿你说你该不该罚?
太平是君,她是臣,君要臣死,臣岂能不死?
婉儿圈住了太平的颈子,额头抵住了太平的额头,绷着最后的一丝理智之弦,沙哑问道:殿下一定要在这儿么?
太平耳鼓发胀,热烈问道:婉儿不想我么?
婉儿又羞又恼,殿下又说话不算话。
我只想亲亲你罢了。
不解衣裳!
婉儿相信太平说的许多话,可这些什么什么罢了一类的,她一个字都不信。
太平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就在这儿婉儿不知是那盏酒的缘故,还是理智决堤的缘故,她咬了咬下唇,抛却一切礼节与自持,凑近了太平的耳侧。牵了牵太平的手,指尖抵达之前,她终是说出了那句话,殿下亲自检阅,臣想不想殿下?
《柘枝曲》一舞,婉儿终生难忘。
这个上元节的第一晚,于太平而言,也是终生难忘。
烟花绚烂绽放时,婉儿在高处唤出了太平的声音,与那年一样,镌刻在了烟花深处,也镌刻在了彼此的记忆深处。
长安雪夜,碎雪随风飞扬。
万家灯火如豆,被漫天碎雪渲成一幅山河画卷。
春夏与红蕊凭栏远望烟花绽放后的零落星屑,春夏侧脸看向红蕊,轻轻地拐了一下她,那个你还找郎君么?
红蕊愕了一下,一时没明白春夏的意思。
春夏蠕了蠕唇,倘若还是要找,那我帮你瞧瞧,免得你嫁过去,被他欺负了!
春夏要找么?红蕊微笑问道。
春夏别过脸去,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红蕊望向远处,若不像春夏一样待她好,那样的郎君不找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