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下午,校医院基本没什么人,陶酥被安排到病房里躺着打点滴,宋桑池于是就拉了一把椅子安静地坐在旁边陪护着。
房间里刚好能够照到阳光,不至于让人觉得太过阴郁,宋桑池有半边身子被笼罩在阳光底下,陶酥眯起双眼望去,这才发现对方的头发变了颜色。
深褐色的发色在室内的时候不怎么显眼,此刻到了阳光底下,便一清二楚了,一点点酒红。
宋桑池,你染了头发吗?陶酥盯着对方的发色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好奇地出声询问。
嗯宋桑池的眼神有些飘忽,她没有直接迎上陶酥打量的眼神,反而别开视线下意识抬手往后撩了撩一头秀发,随口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太多,想换个心情。
发丝在指尖散开,一根一根往后去,颜色更加耀眼了。
换心情好啊,这个发色好好看,是理发师推荐的吗,还是你自己陶酥的眼睛亮亮的,盯着对方的动作一瞬不瞬,像极了一只喜爱主人的狗狗。
倏地,天上的云层变换,太阳被藏进了厚厚的云层里,金灿灿的阳光也跟着消失不见,房间里的光线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宋桑池撩发的手刚放下来,发色便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就像是童话里的灰姑娘会在特定的条件下穿上水晶鞋变成另一个模样。
见惯了宋桑池冷清端庄,黑发披肩的模样,忽然换了一种张扬热烈的红,陶酥只恨没能够多看两眼。
她还没看够呢,这太阳就藏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钓人的胃口。
陶酥不开心了。
她仰起头定定朝窗外的天空望去,眉眼间萦绕着不悦的情绪,嘴里絮絮叨叨的:今天下午的太阳怎么回事啊,天气预报不是说晴吗,怎么忽然变成多云了呢
她一句接一句,拐弯抹角表达着自己不满。
宋桑池眼眸稍弯,轻轻笑了两声。
笑声落到陶酥的耳朵里,她侧过头来: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气象台经常挂羊头卖狗肉,有时候显示下雨实际上天气好得很。
陶酥说气象台,宋桑池却左右而言他:很喜欢我的新发色吗?
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偏偏就能拉到一起说。
然而关于这一点,陶酥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她大大方方点头承认,重重嗯了一声:你这个发色真好看啊,就是可惜了只能在阳光底下才看得明显,我都还没看够呢太阳就没了
也不是一定要在阳光底下才行。听着陶酥一通埋怨,宋桑池忽然插了一句,如果距离够近的话,一样可以看到。
陶酥絮叨的话语忽然顿住,都没来得及去深思,宋桑池的下一句话就紧接着出口:不过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看。
距离够近是多近,贴脸吗?
以后又是哪个以后?
有的是机会又是暗指什么呢?
简单两句话暗藏的深意太多了,等到陶酥回过神来开始细细品味的时候,人已经不在原地。病房里有摆置一次性的纸杯,宋桑池拿着杯子出去走廊的饮水机接水去了。
两人的关系暧昧莫名,大家都不戳破,却又都互相默认一点:不久的以后,她们定然属于彼此。
就是不知道这个以后还有多久。
夏日的午后最是让人觉得困顿疲倦,窗户半开着,就连外头吹进来的风都带着几分热气,南城入夏的速度极快,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温度就已经从十几度直线往上拉到了二十五六度。
陶酥靠在床头看手机,偶尔抬头和宋桑池说上那么两句话。
她头顶上挂着几瓶透明的药水瓶,看起来没有三个小时是滴不完。宋桑池中途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一本习题集。
出去上了个厕所,发现隔壁病房住的也是一个数学老师,她拿了本高数习题给我解闷。宋桑池如是解释道,还特地把书页翻开给陶酥展示了一下。
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和字母公式只瞥一眼都叫人脑袋发晕,陶酥连忙遮住双眼:我不看我不看,你快点拿开,我看了这种东西今天晚上会吃不下饭!
她避如蛇蝎。
所以数学老师的爱好都这么恐怖吗,一个敢给,一个敢拿,无聊打发时间的方式都已经这么变态了?就算她是音乐老师,也绝没有在无聊的时候看专业书籍的打算。
这大约就是她和宋桑池之间的差距,所以人家能是博士,她不行。
陶酥想,自己这辈子与数学最近的距离除了高中时期,大约就是现在了。
因为宋桑池,曾经在她生命中已经消失了好几年的数学又再卷土重来,来到了她的身边,最近的地方。或许今后还会更近,不过陶酥觉得,数学这样反人类的东西倘若是和宋桑池搭配在一起买一送一的话,也就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她把一个数学老师带回家,那么
数学老师会在床上教她做数学吗?
宋桑池低着头在认认真真看手上的专业书,全然不知道病床上的陶酥已经胡思乱想到很远的地方,甚至连今后的亲密互动节目都想好了。
听起来有些变态,不过却很令人向往。
以这种方式学数学,陶酥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接受。
半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窗外蔚蓝色的天空也被夕阳染成一片霞红,陶酥头上的药水瓶刚刚换上最后一瓶,护士说,大约那么三四十分钟以后,瓶子里的药水就会滴完。
陶酥百无聊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头上的药水瓶滴到哪个位置了,谁知道,就在她又一次抬头之际,病房门口忽然探进来几个脑袋。
宋桑池最先发现异样。
门外的人在确定了陶酥确实在这个病房里之后,一窝蜂地涌了进来,冷清的房间一下多了这么多人,霎时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陶老师,我们来看你了!
陶老师,我们给你带了好吃的~
陶老师诶,宋老师也在这啊。
宋老师什么时候回来的?
以乔欣为首的几个老师后面还跟着四五个学生,大家手里有的提着果篮,有的拎着刚买的小吃,没一会儿便将陶酥的病床围了起来,一点都不见外。
这阵仗,是宋桑池没有见过的。
她有些茫然,却没忘记回答刚刚不知道是谁问的问题:我下午刚回来。
噢~~乔欣的语调如上下起伏的波浪,将这一声噢拖得老长,一副明了了的模样,难怪陶酥今天能乖乖来校医院打针呢,原来是被宋老师你逮过来的。
她们刚刚在朋友圈看到陶酥发的照片还有些诧异,明明中午送回公寓的时候,人还是一副死都不上医院的样子。
现在看到宋桑池站在这,算是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你们怎么来了,还买了这么多东西!陶酥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很是惊讶,显然,大家过来探望是她事先不知道的。
陶老师你不是发了条朋友圈吗,我们都是看了朋友圈过来的。说话的男生是许陈,他和几个关系好的男女同学刚好下午没课约在校门桌游室玩桌游,刷到了陶酥的朋友圈,然后就在校医院门口遇到了乔欣她们。
于是凑到了一起。
陶酥点点头,注意力很快又移到了别的地方。
好香啊。她嗅了嗅空气里的香味。
陶老师,我们从校门口买的香煎豆腐,你吃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欢声笑语顷刻间充斥满整个房间,陶酥的病床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宋桑池仍旧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先前房间里没人的时候她抬眸就能够看到陶酥在做些什么,现在能够看到的是一堵人墙。
陶酥被隔绝在了人墙之内,也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她。
这一刻的宋桑池忽然有些落寞,因为她和这热闹格格不入,而陶酥却身处这热闹的中心。从前从不在乎这些的她,不知道从何时起也开始有些在意了。
这让她感觉自己和陶酥是两个世界的人。
陶酥确实很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