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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亿本正经(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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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朗钓上一尾黄鱼就放一尾黄鱼,钓上鲈鱼就放归鲈鱼。他安静地钓鱼,酒气烧着脸庞,没一会儿就困倦了,想一头栽进水里沉沉地睡上一觉。

他回到民宿,月亮挂在屋檐上,浅灰的墙面镶嵌一扇方形的窗户。

窗里拉着白纱帘子,昏黄的灯光透出来,一男一女两个黑影子晃在帘子上,男的像拿一支毛笔在女的脸上乱涂。

彭朗看了一眼,无念无想。

他转回脸踏进门槛,在房间里睡到黎明,披上拨外套出门,去小岛的东面,看海上日出。

那天早上有大雾,彭朗坐在海边,一直没能等到雾散天清。

海面冷清地波动,有一瞬间似乎静止了,像结成广阔无垠的冰面。

彭朗小时候很喜欢踩着冰面玩儿,冰面越薄越刺激。

绛城的郊外有几座水库,每到冬季就结一层冰,水库边缘的冰层有时极薄,穿过透明的冰层,能看见几条红鲤鱼优哉游哉地摆着尾巴经过。

彭朗偷偷去赏过许多次鲤鱼,看完了,就跨大步迈上内里的厚冰层。他四处滑动,偶尔滑到水库的边缘,只敢用脚尖试探性地点一点薄冰。

他没跟任何人分享过滑冰的乐趣,后来也不再认为滑冰有趣。

彭朗静静望着海面,不知何时,晏周坐到他旁边,手里拎着一瓶合欢酒。

你喝酒么?晏周捏着瓶颈,缓慢地来回晃荡,玻璃瓶仿佛一只钟摆在摇动。

彭朗同他说,谢谢不用了。

晏周拧开瓶盖,兀自喝了三五口酒,眼睛始终远眺大雾。

两个人坐在一起,互不打扰,谁也没看见理想的日出。

此后一段时间,彭朗到了海城,又碰见过几次晏周。他们自然而然约到一张桌子上,吃饭聊天,谈话多了,晏周就变成阿晏。

晏周的朋友都叫他阿晏,彭朗也不例外。

他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不会特意记住对方的生日,要是哪一天忽然想起来了,就提前或迟到地送一份生日礼物。

彭朗并不在意阿晏送了什么礼物。

今年夏天时,他过生日,阿晏提前邮来一扇春画屏风。彭朗跟阿晏道谢,其实谈不上喜不喜欢这件礼物。

后来季长善到他家里看画,每每瞧见这扇屏风就强装镇定。

彭朗发现她眼神晃动,觉得很有意思,于是越发喜欢这件生日礼物。

他给阿晏发去消息,说自己很喜欢那扇屏风。

二人平时不常聊天,多是彼此到彼此的城市,如果碰巧对方也在,就约出来吃顿饭。

阿晏到绛城来,一般叫彭朗去会所。从前彭朗单身,去也就去了,现在他已婚,就必须洁身自好。

他给阿晏回复一条消息,婉拒周末的会所邀请。

阿晏很快地回复:这回是谈正事儿,想问你西南咖啡农的事情。

彭朗从来不知阿晏还关心西南的咖啡农,但既然是正事,还是面谈为好。

他应承下来,把手机界面调到工作邮箱,挑选几封紧急的回复。

过去的小半年,朗郁扩充商业版图的计划频频受阻,众咖啡公司联合起来针对朗郁。他们先是炒高西南种植园的价格,最大限度地延迟朗郁的收购。豆源跟不上订单需求,朗郁自然不敢贸然接单。众咖啡公司借此机会,稳住自家原有的市场份额,以远方为首的大公司,甚至凭借他们的价格优势,迅速占领中小精品咖啡馆的地盘。

朗郁没有坐以待毙,十月初利用品牌的高端形象,顺利谈下几个大卖场的生意,又同一家轻奢服装品牌达成联名合作,订单即将堆积如山,解决原材料短缺的问题迫在眉睫。

彭朗未雨绸缪,八月底就在巴黎的世界咖啡展上寻找合适的豆源。拉美产区和非洲产区的阿拉比卡种品级相对较高,是首选。朗郁和一些拉美产区的庄园主早有合作,此次谈生意,一是扩充咖啡品类,二是占领更大份额的优质咖啡豆。

牙买加有几座精品庄园,专门种植蓝山咖啡,年产量少之又少,多数销往美国和日本,国内的咖啡市场少有流通,却不代表没有需求。

供不应求的产品,谁拿下谁就略胜一筹。远方进入精品咖啡市场以后,也一直在打这些庄园的主意。彭朗为了抢占先机,一早就派团队去谈合作。牙买加方也看重中国的新兴市场,在选择合作对象时,完全是精挑细选。

他们对朗郁做了详细的背调,经过多方面综合考量,十分看好朗郁的发展前景。双方合作的意向逐步明确,买卖价格的拉锯战还在持续,如果不出意外,月底前就可以达成共识。

彭朗深知,国外的豆源只能补充精品系列的完整度,论节约成本,国外的咖啡豆光一项运费就不算节约,朗郁若要实现利润最大化,势必推行就地取材,规模生产。

他于是给洱城的堂叔拨去电话,详细询问收购种植园的情况。

老六已经秘密探访过几家种植园,选出了几家资质尚可的,请侄子改天亲自来看。

彭朗到洱城出差,待了一个星期,转遍两家种植园,悄无声息地完成收购。

豆源稳定后,眼下仅存的问题是,如何收拾挑起事端的远方。

彭朗思索良久,今夜里成功动摇季长善离职远方后,终于可以大刀阔斧地解决问题。

他吸完最后一口烟,火点明灭,烟气从嘴边悄然冒出来,一双桃花眼略微眯起来。

55.会面揭露也是他们的工作。

周六下午,彭朗驱车前往与阿晏约定好的会所。

这家会所在绛城开了五六年,生意一直不错,彭朗抵达会所的停车场时,几乎找不到一个空位。他到马路上又转了一圈,再回来,和一辆白色的卡宴一前一后进入停车场。

彭朗从后视镜中认出阿晏的车。

他继续往前开,找到一个车位,把黑色的国产长安停进一众色彩斑斓的豪车中。

彭朗下了车,阿晏在后方喊了一嗓子,大约以为彭朗没注意到他。彭朗从西装兜里摸出烟盒,一面抽出一根点燃,一面回头望向阿晏。

阿晏五官鲜明,穿件黑色的连帽卫衣,隔着百十米远冲彭朗挥手。

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八年多。彭朗每每见到阿晏,除却这人酩酊大醉时,他总会产生一种时间在阿晏身上停滞的错觉。

阿晏今年二十六岁,比彭朗小三岁,成天吊儿郎当到处晃。他做旅游博主,业余玩玩摄影,有些照片出成影集,拿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奖。

彭朗收过几本阿晏赠予的影集,闲暇时,翻看过一两本,那些花草树木、阔大的雪景夜景,被阿晏拍得粗犷质朴,像透过野人的眼睛看世界;他拍起女人,倒尤其有细水长流的格调。

彭朗把影集混在画册堆里,摞在茶几上。季长善去他家看画册,随手拿到阿晏的影集,才翻了两三页,就用眼神骂彭朗流氓。

那本影集记录了一些赤身裸体的小姐,彭朗曾在阿晏的聚会上,见过一两位相片中的真人。她们通常坐在阿晏对面,和他没有肢体接触,阿晏喝着酒,视线扫过她们,似乎观察得很仔细。

旁观者清,彭朗只消看上一眼,就能帮他人诊断出相思病。轮到自己时,他却花了一段漫长的时间,才逐渐认清爱的失控性。

彭朗从来不和阿晏谈论感情问题,也不讲其他触及灵魂的东西。他们只是聊天聊地,谁也没记住他们都谈过什么,可还是数年如一日,循环往复地进行一些毫无意义的会面。

阿晏说,这可能就是朋友吧。

彭朗不置可否,吸了很多支烟。

他已经在无意义中度过了小半辈子,甚至想不起什么才算有意义。

不过跟季长善结婚以后,彭朗就很少再有非常无意义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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