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皇听罢,将手侧的一叠干果递到喻安卿手里:这是波斯进贡的偏桃果,肉酸涩,不能食用,没想到孕育的核仁倒是甘甜,十分美味。
喻安卿无甚表情地捏住一颗。
皇上:今早有个叫管逸的侍卫非要来见朕,说昨夜遇到一群歹人,拷问他是否推程大夫入水。他记得主谋之人手持一把细细长长的剑,剑柄是玉质的。安卿,怎会如此不小心呢?留下如此鲜明的证据。
喻安卿微顿,继续捏了核仁放入口中。九节玉箫内藏了一柄细剑,这是师父传给他的武器。知晓的人不多,其中便有皇上。
皇上笑了笑,继续道:我把人给处决了。
喻安卿瞳仁紧缩,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皇上。
既答应了不可泄露,转头便告密,这等背信之人留着也无用。皇上平淡地说道。
喻安卿垂在袖中的双拳紧紧握住,大周的明君轻易地杀害了一名无辜的侍卫,警告他擅用暗阁的下场,也是在告诉他,饶恕他这一次。
喻安卿从未想要无辜者为他受累,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臣知晓了。喻安卿张了张嘴,回话道。
唐皇点点头,走到他面前,捏了颗核仁放入喻安卿的手心,道:先太子意外去世,没有留下任何子嗣,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当年朝中为谁继任太子吵得不可开交,朕虽贵为二皇子,到底不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
先皇最是重视礼教,你娘亲身份低微,形势所迫,不能纳她。她当年假死出宫,朕不知晓,悲痛万分。等朕找到她,她没几日便遭遇横祸,没了性命。朕对于你们母子甚为亏欠。如今朕帝位稳固,已不惧朝臣口舌,想要恢复你的皇子身份,给予你荣华尊贵的安稳生活,你意下如何?
喻安卿沉默地将核仁放入口中,尝不出丝毫的甜意。安稳的生活,意味着让他放弃暗阁,做个无用的皇子。
这就是皇上曾经口口声声对他说,娘亲是他最爱的女人。娘亲多年冤屈,仅仅得一句形势所迫不能纳的辩解。
不急,待平定乱匪后,再听你所言。唐皇拍了拍喻安卿的肩膀。
大太监庆植前来禀告,韩小侯爷觐见。
喻安卿作揖道:臣先行告退。
不用。宣侯爷觐见。
唐皇话锋一转,笑道,侯爷作饵,总得让他配合才是,以免出了差错。你保护侯爷那么久,也该让侯爷知晓谁是他真正的保护神。
喻安卿脸色微变。暗阁首领身份向来严密,朝中无人知晓。皇上把他的真实身份告知韩缨,摆明是有意将他的暗阁首领身份公之于众。这样一来,百官忌恨,即便恢复皇子身份,也绝无官员支持他夺嫡。
其实,喻安卿本就无意于皇位,他一直渴望父亲迟来的道歉,告诉他,没有抛弃他们母女。
皇上待他百般疼爱,喻安卿曾经想过父慈子孝的结局,可笑可笑,皇家无亲情。
韩缨觐见叩首,看到一侧的喻安卿,微愣了下。
皇上:韩将军,朕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交予你办。安卿,你同韩将军把来龙去脉先说清楚。
喻安卿眼神冷寂,颔首道:谨遵圣上旨意。事情要从韩将军归程遇刺说起
他娓娓道来,听得韩缨满目惊惧,三观重塑好几遍。原来他从未认识过喻安卿,如同暗夜的鬼魅,不知何时便收割性命,韩缨脊背生寒,也许某个夜晚,喻安卿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喉咙。
他自明白名为保护,实则在暗中监视,整个韩家无处遁形。韩缨无比庆幸,韩家从未有过不尊圣上的想法。
待到喻安卿把一切诉说完,拱了拱手道:请韩将军继续不动声色,狩猎当日跟随奚无记到达埋伏地点,将其一举擒获。
韩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喻安卿,冷笑练练:喻大人好生谋略。
唐皇将二人的暗潮汹涌看在眼底,他们共同争抢程深墨之事,他亦了解。把程深墨扣在宫中,让两人相互制衡,便是唐皇一早打的主意。
暗阁很有用,但喻安卿太不可控。唐皇早已寻思着如何削弱喻安卿,让他乖乖听话。
你说恭亲王不知奚无记的谋逆行径?唐皇问道。
喻安卿恭敬地低头道:据臣的调查来看,确实不知。
恭亲王曾教导过朕,朕不想他无端受累。不如就依奚无记所想,葬身虎口吧。
唐皇轻描淡写道,先太子生前受人爱戴,朕亦不想有人往先太子脸上抹黑,奚无记意外死亡,左相贪墨受贿,自缢谢罪。你们明白了吗?
臣等遵旨。喻安卿、韩缨叩首道。
两人刚要离去,唐皇将一碟扁桃核仁赏给喻安卿。
喻安卿双手接过,后退离开,之前种种的傲慢放肆全然消失不见,徒留恭敬。
韩缨,你且留下,我有件事交代给你去办。唐皇道。
是。韩缨不甘地看喻安卿背影一眼,停下脚步。
唐皇招手唤他靠近,耳边细语一番。
韩缨额角渗出冷汗,内心惶恐不安。皇上以仁慈和善治理天下,没想到竟有如此狠心的时候。
小小的一碟核仁,喻安卿觉得万斤重。
回到如菊宫,程深墨兔子般蹦跳地冲过来,察觉到他神色不对,摸了摸他的脸颊,担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昨夜吹风着凉了?
喻安卿摇头,把扁桃仁递到他的手里,柔声道:皇上赏赐的,听说是波斯进贡的稀罕玩意,你快尝尝。
最是嘴馋的兔子接过核仁,随手放到桌前,看都没看,而是率先地握住他的手,使劲哈着热气。
手像冰块做的,好冷,我给你暖暖。
浑身冰冻的血液被微热的暖气解冻,再次流淌起来。
喻安卿缓过神,头抵在良姜的肩膀,轻轻来回磨蹭。
良姜哥哥,我没有亲人了。
程深墨心疼死了,莫不是遇见喻家人,受了什么气。
他回抱住,安慰似的轻抚喻安卿的背:我们成亲,我就是你的夫君,你的爱人,你的亲人。乖,我们不稀罕那些没良心的。
嗯,夫君。喻安卿在他的耳边呢喃,夫君,你疼疼我。
程深墨内心酥麻一片,用力将人抱紧,脸颊如着火般,热得要命。
好会撒娇的小妖精,要他的命哦。一定,一定要好好疼爱他。
一声咳嗽,打断两人的旖.旎氛围。
程深墨慌忙推开喻安卿,白了来人一眼:商陆,你怎么来了?
喻安卿不满骤然离开程深墨的怀抱,擒他的手把玩,十足的黏人精小媳妇。
啧啧。
商陆眼神从两人交握的手转了一圈,揶揄道,你不是落水了嘛。师父担心你的安全,特意恳请圣上,让我进宫陪你。我这么一瞧,显然有点多余。
不多余,不多余。你来帮我,我更心安了。程深墨立刻想到把熬药、煎药一系列的麻烦活交给小师兄,笑得没心没肺。
多一人,良姜就多一分安全。喻安卿脸上多云转晴,稍显客气地点头,欢迎商陆师兄。
你可甭先欢迎。师父给我下达了死命令,让我无论如何死盯住你们俩,不要还未成亲就搞些过分的东西。
商陆手指点了点双眼,我的眼睛雪亮得很,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小师弟的跟屁虫。
程深墨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们已经同床,不得气死小师兄。
有商陆在,毫无疑问地,两人再不能同室而居,一住东殿,一住西殿,商陆住在正殿,犹如一道银河,无情划开牛郎织女。
喻安卿没有反对,快要出发前,他有很多事情处理,为避免良姜发现,分开居住也好。
两人即将分离,外出狩猎少说需要半月不见,新新小情侣怎么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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