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到信后,便日夜兼程地赶了过来,提心吊胆得很。
程深墨蹭地起身,小跑过来。
慢点。
慢点。
石鹤和苏卿云异口同声。
那一巴掌打得不清,面颊指印明显,红肿得吓人。
程深墨气呼呼道:师父,你怎么一见面就打人呢?
良姜哥哥,师父生气应该的。我不怎么疼。苏卿云小扇似的鸦羽垂了垂,久违的,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柔弱。
程深墨顿时心疼得不行,小心地吹气:我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石鹤看到自家亲儿那般心疼喻安卿,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越发气恼。
喻安卿个混账东西,我还嫌打得不够重!要不是他逼你,你何苦四处躲藏?更何况你还有身孕。幸亏没出什么好歹,否则喻安卿死一百遍都不足以谢罪。
师父,你也觉得我怀孕了?
程深墨基本断定自个儿怀孕的事实,可从太医院首席口中听到确定的答复,仍旧免不了有些感概。
哦,这狗比的小说世界。
石鹤颔首,事已至此,墨儿的身世亦无需再瞒。
一盏茶的功夫,石鹤将程深墨的身世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并把菖蒲的遗书交给他看。
信中的笔迹确为菖蒲师父所写,程深墨不会认错。他从未想过相处十余载的恩师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师徒二人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从程深墨脑海里一一闪过。
我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也不奢望你能叫我一声父亲只希望你能够原谅菖蒲,我相信他隐瞒一切,是做了最好的考量
程深墨抚摸泛黄纸张上的墨迹。
他了解他的师父,也是他的父亲。一生为行医觅药漂泊,为了自己的理想从未有过迟疑。即便在被病痛折磨的最后岁月,瘦可见骨的脊梁仍旧挺得笔直。
那是一个倨傲的男人。不知做了怎样的纠结,才能做出留下他的决定。
抚养他长大,给予他上辈子不曾有过的亲情。
未能在他活着的时候叫一声父亲,是程深墨唯一的痛楚。
程深墨擒泪道:父亲,我不会怪菖蒲爹爹,你无须担心。
父父亲?你愿意认我?
眼泪夺眶而出,石鹤泣不成声。
程深墨安抚似的拍拍父亲的肩膀,笑道:您又不知道我的存在我知道这些日子,您定受了很多煎熬。
他并不觉得石鹤有什么过错。虽遗憾两人的父子缘分浅薄了些,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何必为逝去的过往心生怨对。更何况,埋怨石鹤说到底是在责备菖蒲爹爹。
程深墨根本不可能如此,他对菖蒲爹爹只有爱与感激。
石鹤哭得厉害,程深墨又陪着说了好一会儿体己的话。
等石鹤缓过神,细细替程深墨把了脉,父子安健,石鹤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墨儿说喜欢男子时,石鹤便开始翻阅关于灵狸族的相关资料传说,尤其是男子怀孕的信息。石鹤把所有资料汇编成册,只没想到这般快便用上了。
石鹤把男子怀孕的注意事项一一告知,将册子不情不愿地扔给苏卿云,命他熟背于心。
说话间没少怒骂苏卿云混账子。
苏卿云自然不敢顶嘴老丈人,做小伏低,频频添茶示好。
这院子着实小了些,只一间卧房,不得不在正厅堂隔出一间偏室,让石鹤住下。
夜幕时分,程深墨想起苏卿云白日里那副委屈巴巴的小媳妇模样,不觉放肆笑出声。
正月十六骂晦气。十六夜被骂得越凶越吉利,这新的一年,你肯定事事顺利。
苏卿云无奈道:良姜哥哥还调侃我。我被骂得好惨,父亲的眼刀如果能化成实质,估计你丈夫我已被凌迟处死。
哼哼,活该。程深墨脚丫揣进苏卿云的怀里,我脚冷,你帮我暖暖。
一双大手附在脚面,顺着圆润的脚趾一路向上捏揉,动作越发轻缓,撩拨的意味却越浓重。
程深墨轻踹一脚,喘.息压在舌尖:你明知道不能别撩拨我
苏卿云的大手摁住程深墨的脚腕一拉,将人拢在身下阴影里,咬着耳朵道:方法总比困难多
你你!程深墨在他耳边吹气,猛地大喝一声,你在想屁吃!
毫不留情地将人踹开。
翌日一早,苏卿云打开房门,院子内一道宛如实质的眼刀直直甩了过来。
苏卿云礼貌道:父亲。
谁是你父亲?石鹤一甩衣袖,对于苏卿云害得儿子逃离京城、漂泊在外的事耿耿于怀。
面对石鹤的嫌弃,苏卿云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他如常到厨房内烧热水、准备早食。石鹤倒一时不知该做甚,在院内干站着,分外局促。
父亲,棚子里有良姜晒的草药。这些日子兵荒马乱的没顾上,都是良姜辛苦采摘的,麻烦您帮忙整理一下。
苏卿云道。
用得着你说。石鹤卷起衣袖,整理收拾起来。
早食,三人围坐一桌用饭。
爹爹,你尝尝卿云做的小酥肉,特别入味。程深墨殷勤地为石鹤夹菜。
石鹤内心激动,连声应欸,夹肉的手都在颤抖。
兔宝宝多吃些青菜。苏卿云夹了片青叶菜到程深墨碗里,调侃道,你这只兔子只爱吃肉,不爱吃草可不行。
程深墨面色羞赧,桌底下狠踹苏卿云一脚。长辈在呢,说的什么胡话!
石鹤面上显出尴尬、不知所措的表情。他有心责备喻安卿孟浪,作为长辈又不好开口。
苏卿云唇角微勾,神色如常,含笑解释道:我同哥哥寻日里爱开玩笑了些,爹爹不会介意吧
又是兔宝宝,又是哥哥
石鹤脸色黑沉,额角青筋直跳。他唯和程菖蒲动过真情,两人同入国子监习医,相处举止有度,发乎情止乎礼,只一夜醉酒越了轨。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小情侣间腻腻歪歪的把戏,直教石鹤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用罢早食,石鹤出去采买些日用。
程深墨意欲同去,苏卿云跟在身后,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我今早去给王婶送炸丸子,他的孩子似乎得了癔症,我同她说饭后你会过去帮忙瞧瞧。
身为大夫,自知以病人为大。石鹤催促程深墨赶紧过去,休要耽误孩子的病情。
王婶见到程深墨惊喜不已:孩子夜里哭一场,早起便好了些。只怪我在小苏面前多嘴提了一句,劳烦小程大夫亲自跑一趟
像大夫啊、秀才、老师之类的,寻常百姓总多几分敬重。因此王婶对程深墨极为客气,殷勤地张罗吃茶。
邻里邻居的,王婶不用客气。
程深墨推辞后,跟王婶进里屋看小朋友。孩子五六岁,正坐在床上玩木玩具。
搭脉细看后道:无甚大碍,胃里有积食,这才夜里哭闹。无需开药,中午晚上少吃点,就无碍了。
上次老伴风寒,得亏小程大夫看得及时,还赠药给我们。
王婶客套两句后,支支吾吾道,小程大夫长相好,又有本事但看人方面得多多注意啊,光图人样貌俊俏,会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