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斯乾问,林董来过吗。
男人收起烟盒,林董是常客。
最近一次什么时候。
男人回忆了片刻,我记得是周三。
冯斯乾找我要公文包,我交给他,他从夹层内掏出相片,林董组局有他吗?
男人一看,立马说,有,林董每次组局都有他,听同行的人称呼他黄董。
冯斯乾没再问什么。
我们直奔会所里面的VIP电梯,电梯直达六楼,中途不经停其他楼层,我早有耳闻江都的六楼是一些顶级富豪玩牌的专场,而冯斯乾光顾的2号包厢是这家会馆最大的一间,入场门槛高得吓人,据说玩上两个小时,至少要拎着四个装钱的皮箱,名副其实的销金窟,比澳门博彩还疯狂。
进去之前冯斯乾在走廊接了一通电话,是殷怡打来的,具体内容听不真切,他讲电话的过程抽了根烟,烟抽完,他挂断电话推开门,包厢里已经有两个男人提前到了,其中一个是那晚在皇家酒庄和冯斯乾谈事的男人。
他们打了招呼落座,我小声征询冯斯乾,您喝酒还是喝茶?
他专注与男人交谈,微不可察点了下头。
我明白他的意思,老规矩。
我喊侍者进屋,普洱用纯净水煮,第一遍过滤,第二遍筛掉茶叶再倒进茶杯里。
男人观望这一幕,对冯斯乾感慨,冯太太挑选助理的眼光确实很好。
冯斯乾用塑料叉子叉了一片哈密瓜,他没吃,只在灯下摆弄着解闷儿,太太的良苦用心。
我偷瞄他,总觉得他口中的良苦用心是意有所指。
很快侍者上来茶水,我有条不紊给男人和冯斯乾斟满,男人端着茶,韩助理比上次见面更游刃有余了。
我看向冯斯乾,是冯董会调教人。
男人大笑,调教?冯董是如何调教小姑娘的?
冯斯乾笑而不语,男人的笑声顿时更激烈了。
我只顾着同他们说话,没留意脚下的桌腿,后退时绊了一跟头,我下意识撑住麻将桌,仍旧遭了秧,恰巧碰洒冯斯乾的那杯茶,滚烫的开水倾溅在肌肤,瞬间泛起红肿,飞溅的水滴也波及到男人,我惊慌失措去擦拭他的西裤,冯斯乾在后面看着我手背鼓起的水泡,笑意淡去。
我仓促捂住,冯先生,我去一趟洗手间。
我拔腿要走,他说,等下。
冯斯乾摁下桌角的绿色按钮,有声音从传音筒响起,先生有什么吩咐。
冯斯乾目光始终停留在我伤口,烫伤膏和冰块。
没多久服务生把东西送来,冯斯乾示意对方给我,自己处理伤口。
我接住药盒和一篓冰块,冯斯乾这时背过身,继续和男人谈论公事,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找到尽头的洗手间,把水泡挤破后在冰水里浸泡了一会儿,又涂上药膏,我盯着镶嵌在墙壁的镜子,现在完全拿不准冯斯乾的态度了,说他没有半点动摇,他一直在默许我接近,他本可以告诉殷怡我的所作所为,然后借机解雇我,可是说他动摇了,他又一直谨守防线,我从没面临过如此琢磨不透的难题。
我从洗手间出来,准备原路返回包厢,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拉住胳膊拖进了男厕,男人用力一推,我摔了个趔趄,撞向最里头的格子间墙板,我磕得头昏眼花,伏在窗台喘息,男人紧接着反锁了门,臭娘们儿,老子找了你两年!
听话茬像是仇家,我咬着牙转身,竟然是李文博,隔壁城市最有名的娱乐城老板,他的小情人是自家场子的模特,一来二去勾搭上了,模特还怀孕了,检查是个儿子,李文博非要离婚,还转移了大半财产,打算一毛不拔把老婆赶下堂,他老婆没辙了请我出马,于是我去李文博的场子也做了模特,活生生撬了墙角,把模特逼走了,后来李文博知道我是他老婆雇的,联系了一帮混混儿绑架我,放狠话要教训我一顿,我躲到南方躲了半个月才敢回来。
冤家路窄啊。
我刚要爬起,李文博窜到我跟前,揪住我衣领又是蛮力一甩,我再次跌倒,接连摔了两下,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腿也止不住打颤。
李文博从背后揪住我头发,我不得不跪在地上仰视他,他五官狰狞,当年你跑了,老子分了黄脸婆三千万,都是你害得老子!
我一怔,你老婆和你离婚了?
李文博使劲扯着我,装他妈什么傻!
我不是装傻,我是真没想到,李文博老婆挺没主见的,我以为她既往不咎了,看来女人的心要是伤透了,男人也别想好过。
李总。我叫了他一声,忽然瞥见他口袋里的消毒巾,标记着数字2,我猛地一激灵,你也是2号包厢?
第6章拆穿
李文博没回答我,他反手一巴掌打在我左脸,力道之大震得我一阵耳鸣,那片皮肉起初只是钝麻,随后演变到火烧火燎的灼痛。
这下麻烦了,李文博和冯斯乾是同个牌局,代表他们认识,李文博清楚我的底细,难保他不会揭发我卖冯斯乾一个人情,干我这行神秘最重要,露一回马脚业务就完了,当务之急必须安抚好李文博,别闹到冯斯乾的耳朵里。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手捋顺被打散的卷发,你干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想废了我?
他怒不可遏掐住我脖子,你坑了老子,你说干什么!
我试图掰开他手,可拼尽全力也未能挣脱李文博,我停止和他较劲,李总,你猜我今天是陪谁来的?
我两根手指抽出他口袋里的纸巾,在空中晃了晃,和你一样,2号包厢里的人物。
他动作一滞。
华京集团冯斯乾,李总不陌生,对吗?我直视着他,我是他的小蜜。
李文博半信半疑,但禁锢我的力度小了。
我倾身,说得要多逼真有多逼真,我们如胶似漆,你打他的心肝宝贝,不怕惹祸上身啊?
他破口大骂,冯斯乾不玩女人,你少他妈蒙老子!
我说,他明面上不玩,背地里玩不玩,你会一清二楚吗?
李文博表情阴狠,舌头舔着后槽牙,老子在你身上砸了几百万,床都没上,你搞冯斯乾倒是舍得岔开腿!
我一脸得意,谁让李总就喜欢对着得不到的女人犯贱呢。另外,我没花你的钱,那几百万我还给你老婆了。
我缓缓站起,用那张纸擦干净膝盖处的污秽,李总,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过我是冯太太的人,太岁头上动土,别怪我没提醒你。
李文博脸色铁青,臭婊子,你拿一个女人压我?
我笑里藏刀,能压得住李总就行,管什么雌雄啊。
他转动着眼珠子,冯斯乾的老婆什么心思。
我郑重其事警告他,和你无关。可假如你出卖我讨好冯斯乾,等于得罪了冯太太,冯斯乾当初靠岳父发家,就算他如今势大,殷家照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揭我老底,是和冯太太过不去,冯太太出手,冯斯乾会搭理你的死活吗?你这点人情恐怕换不回什么利益,李总,不要得不偿失。
李文博权衡利弊,彻底打消了报复我的念头。商业界地位分明,只要被谁压了一头,动对方的人就得再三掂量。
没成想我跟着冯斯乾还保了一条命。
李文博离开后,我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走廊无人,才推开门迅速逃离男厕。
我回到包厢,倒满新鲜的热茶依次摆放在四个人手边,全程气定神闲,像什么没发生过。
李文博当场泼了我斟的茶水,把杯子一扔,砸了个四分五裂,他阴阳怪气,从前我受得起,现在都傍上冯董了,再服务我可当不起。
我抿着唇不理睬,坐回冯斯乾身边。
我心里有数,这次多多少少要露馅了。一个富贵风流的男人,一个青春漂亮的女人,要说没有乱七八糟的纠葛,冲这副讥讽难堪的场面,我自己都不信,何况是一贯多疑的冯斯乾,不猜忌才怪。
我打量冯斯乾,他不言不语,手上全神贯注码牌,像听到了,也像没听到,看不出明显的波动,他摸了一张幺鸡,拇指在牌面一厘厘蹭着,完整露出才打进牌池,李总认识我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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