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赤脚跑到他面前,清冷的茉莉香在空气中弥漫,我长发摇曳,笑容更妩媚,他片刻晃了神。
我模样可怜,我饿了。
冯斯乾眼神定格在我裸露的脚面,为什么没穿鞋。
我脚底踩在他皮鞋上,想冯先生了。
他皱着眉头,没回复。
我抓着碟子里的茶点,他问我,中午有冀城特色菜,想吃吗。
我温驯点头,想。
我嘴角沾染了糕点碎屑,冯斯乾有洁癖,挺严重的程度,他盯了好几秒,终于没忍住用拇指蹭掉那粒米渣,我笑得愈加明媚。
男人吃过午饭没继续待,便起身告辞。
华京虽然压下了爆料,但慈善酒宴上有不少江城的企业家亲眼目睹,这个男人又是冯斯乾的朋友,我如此明目张胆,他误以为我快上位了,至少冯斯乾不避讳我的存在,然后越传越广,一发不可收拾,殷沛东就该出面强压了,冯斯乾要保住权位只能妥协,他表面服从心里却会逆反,把我藏得更隐秘,一旦殷沛东得知他假意舍弃,暗中还与我纠缠不休,这段联姻很可能要亮起红灯,林宗易要攥住冯斯乾的软肋,我算是做到了。
这副牌确实铤而走险,可稳住了就能打赢。
下午冯斯乾带着我去了冀城郊区的度假村,汽车驶过山脚下,泊在一栋木式庄园门外,我视线无意掠过半山腰,发现一座极其古旧的寺庙,我当即跳下车,冯先生,我要上山。
他不理会,直奔庄园外恭候的工作人员,我拽着他袖口往回拉,我想拜一拜。
冯斯乾递上身份证,男人登记完双手归还,他介绍说,这间寺庙的姻缘最灵验,许多太太小姐来求签,冯太太去求个签正好。
冯斯乾看向我,我眼睛雾蒙蒙,像窝着一汪泪,他蹙眉,又演。
我别开头,眼眶越来越红,冯斯乾终究没有急于进园,告诉男人稍后回来,我瞬间破涕为笑。
我在前面疾走,冯斯乾跟在后面,长长的青石板蜿蜒而上,没入一大片梨园,十几株白梨树在光影的尽头,我指给他看,冯先生,冀城的梨花比江城还好看!
他没有回应我分毫,只是抬起手腕,摘下我发丝间深埋的白花瓣。
我踮起脚,朝来时的羊肠小道挥手,装模作样参拜,阿弥陀佛。
我俏皮眨眼,斯乾,快瞧,有尼姑。
冯斯乾并没回头,他知道我诓他,我说谎像家常便饭一样,他早就免疫了,他径直越过我,往石阶上走,尼姑也丑不过你。
我瞄准他背影砍了一枚石子,冯先生千载难逢养个情人,还丑得很,你冤不冤呀。
他不语。
我提起裙摆,悄无声息沿山路藏匿在梨园之中,一簇簇梨花逆风摇曳,光与花影影绰绰,冯斯乾的轮廓被掩映其中,时远时近,时走时停。
他发觉我不见了,在错落的梨枝下寻觅我,我躲在他身后,发坏用折断的枝杈绊他脚,他每次都惊险避开,在我即将扑上去惊吓他之际,冯斯乾突然利落转过身,我一霎停止了动作。
他打量我手里的树杈,没什么表情,进去拜。
我撇掉树枝走进庙内,只停留了两三分钟就跨出佛堂,冯斯乾坐在不远处的长椅等我,周围笼罩着一片清幽的禅意。
他尤为适合这种消寂到极点的味道,淡薄,沉默,孤独。
我朝他飞奔过去,他伸手接住我,摁在自己胸口,我说,拜完了。
山里风大也寒,他嗓音有些发闷,你求什么。
我往他大衣内钻取暖,你猜。
他云淡风轻,一个女骗子能求什么,求财。
我说,世人拜佛是拜自己的贪欲,佛身由人铸造,人都摆脱不了的困境,佛就更难了,跪在佛堂下也是利欲熏心,就算仅仅求它保平安,归根究底不也是贪生吗?无欲无求的人什么也不信,照样活几十年。
冯斯乾从没听过这样偏执的见解,那你拜什么。
我注视他,一字一顿,我不求富贵,只求佛祖保佑冯先生早日爱上我,这可不是贪。
冯斯乾眼底浮现一抹轻蔑,爱上你?
我搂住他脖子,煞有其事,佛答应了。
他脸上的讥讽缓缓转为深浓的笑意,最终正色一收,眉间无喜无怒,佛答应你,你未必有本事成功。
我倒在他怀里咯咯笑,冯先生口是心非。
他无动于衷看着别处,我自下而上仰望他,你动心了那么久,也该喜欢我了,不是吗。
他垂眸,仍旧了无波澜。
冯斯乾头顶遮蔽着墨绿色的松树冠,在半丈高之外,掠影浮光之间,他的皮肤越发苍白,那双眼却黑亮胜似长夜。
我翻身坐起,痴缠住他身体,等冯先生喜欢上我
我手指从额头垂直向下,犹如一柱吞没他的春潮,似水柔情又溺人性命,轻轻漫过他眉眼,唇颌,再变成一柄手枪的形状,凶狠抵住他心脏,我会剜你的肉,吸你的血,狠狠地报复你,报复你软禁我,用武力逼迫我向你屈服。
冯斯乾意味深长审视我,你有一万句谎言,就这一句倒是实话。
我媚态横生吻着他嘴唇,到时你还舍得惩罚我吗。
是惩罚吗。他扣住我手臂,将枪的手势一根根掰开抚平,他握在手心,一把扯过我,刹那吻得更深,武力没让你舒服吗。
我使劲咬他,直至我尝到一缕淡淡的血腥,他退出松开我。
我意犹未尽吮着,冯先生对冯太太也这么撩人吗。
冯斯乾没有给答案,他上半身靠着椅背,舌尖舔净嘴角的血丝,这个姿势被他演绎得格外性感,一种惊心动魄的致命野性。
我们傍晚才下山回到庄园,侍者引领至一间包房内,关宸正在里面等候。
她看到我跟来,颔首唤了一声韩小姐,我也点了下头。
冯斯乾在茶桌旁落座,我也要随着他一起坐,他制止我,这里有温泉,添了几味养颜的药材,你去试一试。
我当然明白他在刻意支开我,我俯下身从背后抱住冯斯乾,挨着他耳畔问,我还不够娇嫩啊。
我声音压得更低,冯先生昨夜不是相当欲罢不能吗?
他闷声笑,我可没累瘫过。
我沉下脸,敢情腿酸的不是你。
冯斯乾吩咐廊檐下站立的服务生,带她去温泉池。
服务生示意我跟上,随即合住这扇门,我中途借口到洗手间补妆,甩掉了寸步不离的男人,又悄悄溜回包厢,停在走廊外听里头的对话。
关宸说,冯董,我无能。殷沛东开始怀疑我了,那晚我进入书房,只差一步便大功告成,他睡醒听见声响直接开灯堵住了我,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择清,后来殷沛东的书房就上锁了。
冯斯乾出乎她意料没有怪罪,你可以撤下来了。
关宸迟疑问,那您的计划。
冯斯乾忽然望了她一眼,你觉得韩卿怎样。
我瞳孔猛然一缩,像是从头泼下一盆冰水,凉个透心彻骨。
关宸也惊愕住,韩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