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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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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传来走路的响动,她说,林先生进主卧了。

我叫住她,我问你一件事。林宗易有什么癖好吗。

邹璐这次默不作声。

我明白了,能录像最好。

她突然开口,林太太,林先生和我没有发生,和别人我不知情。

我没再多问,挂断了电话。

邹璐有她的顾虑,她没胆量把林宗易出卖得太狠,也可能林宗易养着她就不是冲着男女之事,他们没发生也正常。

林宗易是转天早晨七点回来的,我还迷迷糊糊睡着,就没出去,他也没惊动我,直接走进书房。

我九点钟起床,去餐厅榨果汁,看到他带回的早餐摆放在桌上,已经凉透了。

我掀开看,是红豆粥和一家老字号的糕点,早上六点卖,限量一百份,五点就开始排队,否则买不上。

我正扒拉着袋子,林宗易的声音在客厅响起,你起很晚。

我一激灵,扭过头,是你起太早了。

他淡淡嗯,昨晚没睡好。

他眼下确实有乌青。

我剥着橙子皮,今天是殷沛东见律师,你肯定睡不踏实。

林宗易走向吧台,斟了一杯纯净水,吃过这家的绿豆糕吗。

我摇头,你排队买的?

他说,让秘书买的。

他喝完那杯水,撂下玻璃杯,又返回书房。

我上午洗了衣服,刚在天台晾完,路过走廊时凑巧撞见一名男子匆匆进入林宗易的书房,这名男子我印象极为深刻,是茶楼那段视频中和林宗易对话的男人,他现身必定是大事。

我脱了鞋跟上男人,赤脚踩在地板尽量不发出声响,书房门紧闭,但没有反锁,天台敞开的窗户时不时涌入一阵风,江面的风大,吹得力道猛,硬生生刮开半寸缝隙,我蹲在门把手的位置,这里凿出的孔大,能窥见更多。

林宗易伫立于窗前,男人在他半米之隔的地方,窗帘合拢着,薄薄地一束阳光渗入。

林董,殷沛东要见的律师是孟鹤。

林宗易将嘴角的半截烟取下,孟鹤,不是丁骥吗。

男人说,殷沛东只点名孟鹤。

华京集团有两队律师团,一队负责企业法务,一队负责殷沛东的资产和股份,属于私人性质的律师,谁收买了殷沛东最信任的那一个,说不准能暗箱操作偷梁换柱。

男人也很不可思议,殷沛东最器重丁骥,咱们也摸透了他想法,半年前才收买了丁骥。

林宗易不慌不忙掸烟灰,律师团唯有孟鹤的立场是中立,看来殷沛东退位三年,在华京的耳目不止一个章徽荣,他丝毫不糊涂,过滤掉了明确叛变的下属。

他拉开最外一层灰色的天鹅绒帘,只保留里面的遮阳纱,世上没有金钱收买不了的人,用大笔钱去砸孟鹤,他会屈服。

男人问,那咱们联络他吗?

林宗易那张脸投映在澄净的玻璃上,风平浪静又深不可测,殷沛东心知肚明这场车祸是人为,可他并不确定幕后主谋是谁,孟鹤或许是他钓鱼的饵,谁行动便暴露野心,坐实了嫌疑。

男人恍然大悟,冯斯乾比您更急于获取殷沛东的股份,殷沛东名下9%的股权只要到您手上,咱们再高价收购一些,很快股额就直逼他了。

林宗易扬起头,对准最上方的窗框喷出一团雾,留意冯斯乾。

我在男人出屋的前一刻,迅速回房锁住门。

傍晚男人又过来了,仍旧直奔书房,我正好送咖啡,和他一同走进,林宗易没有避讳我在场,他问男人怎样了,男人向他汇报,冯斯乾那边同样毫无动静。

林宗易先是一怔,随即发笑,笑容越来越深,棋逢对手,相当有意思。

男人说,冯斯乾一向沉得住气,可殷沛东如今打算分配遗产了,他还能按兵不动。

林宗易靠着椅背点燃一支烟,将打火机甩在办公桌上,他也怀疑孟鹤这步棋有诈,冯斯乾比我预想中更难对付。

不知道殷沛东的股份会落在他和您谁手中。

林宗易意味深长笑,有悬念的战局,比稳操胜券的战局更有挑战性。

他斜叼着烟,睥睨房梁上摇曳的一盏欧式灯,我喜欢险中赢。

他接连吸了几口,挥手示意男人,让你的眼线撤出,不必跟进了。

男人前脚从书房离开,我随后对林宗易说,我后天去外市。

林宗易坐在桌后抽完手头的烟,他揭过浓稠的雾气凝视我,不是月底吗。

我说,临时有变故,改日子了。

他视线移向烟灰缸里垂死挣扎的火苗,又嗑出一支,用濒临熄灭的火苗续上,自己去?

我看向他,宗易,其实一切你都了如指掌。连我去华京那天,都在你监视下。

他皱着眉头,吸烟的姿势也一滞,烟雾从他唇边溃散,他愈加诡谲莫测。

林宗易好半晌没有回应我。

我朝他逼近,曾经我认为你是真心可怜我,帮我摆脱冯斯乾,用林太太的身份护住我,我无比感激你,即使他用陈志承威胁我,我也没有张口求你,我害怕你为难,害怕你斗不过他被牵连。

我知道你早晚要利用我,可我万万没想到,我好不容易逃出,你对我的利用竟然是制造机会将我送回他的囚笼!从他一个人的深渊里,骗进你们两个人的深渊。

林宗易看着我,在他不露声色的背后,我窥见到刻意压制的惊涛骇浪。

他冷冽深沉的目光定格在我面孔,只有扼住一个人的软肋,用尖刀插进去,你才能反杀他。他连软肋都没有,你拿什么毁掉他。

我从没想要毁掉他!

林宗易面无表情,不毁掉他,你永远逃不掉。

我呆滞住。

他将那支依然燃烧的烟蒂衔在指尖,我们这种男人,不会被情爱牵绊,对一个女人有一点欲罢不能的动心,已是十分难得。当你在他心上破开了一道口子,注定他不会罢手。名利,情欲,男人一旦对这两件上了瘾,你反抗不了。

我踉跄后退着,所以当我找上你的时候,你就打定主意控制我在身边,你压根不是救我,你要掌控局面,拿我钓着冯斯乾,等待他越陷越深,再要挟他。你派人在南区监控陈志承,防止他先下手,对吗。

我眼眶发酸,眼前水汽弥漫,你对我好,是设计我爱上你,为你所用,如果我没有爱上你,而是爱上了冯斯乾,陈志承就是你拉回我的底牌,对吗?

林宗易沉默着,那种无声的默认,再度勾起我在医院目睹视频那一瞬间的震撼和无助。

多么运筹帷幄的林宗易,多么擅长演戏迷惑人的林宗易。

我抹了一把眼泪,我何德何能,被你如此高看。

韩卿。他终于不再沉默,我承认我骗你,也承认我对南区出手,你所说我都承认,可那是半月前,后来不是这样了。

那后来是什么样!我哭着,我前天晚上问你,你还在撒谎隐瞒,哪怕你坦白,我都信你。

林宗易手肘支在桌沿,交握的十指抵住唇鼻间,我看不真切他脸上的神情,只看见他波澜乍起的眼睛,涌动出压抑的情绪,他盯着地面流泻的月光,胸膛鼓胀又凹陷,在暗夜中反复起伏,却迟迟说不出口。

我深吸气,宗易,我们最后做一次交易,事成后离婚,我不会夹在你和冯斯乾中间纠缠。

我要趁着出差挖出索文集团和市里合作的项目内幕,那样大的一个陷阱,能覆灭一所企业,并且和上面的人有关,林宗易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他们,能握住他们的把柄,他一定特别急需,我把筹码交给他,借此和他谈条件,让他保着陈志承在监狱里平安,再送我出省。

他不是不能救我脱身,只是利益不够而已,我奉上这么大的利益,他自然会肯。

我转身朝门口走去,他在我身后说,我不离婚。

我步伐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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