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易回答得平静坦荡,任由我审视,可我对他的信任彻底土崩瓦解了,连生死安危都可以当作道具,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我钻进被子里,背对他,我困了。
月色清冷,映照他面孔也晦暗不明,泛着幽冷的光,你先睡,我去洗澡。
他在试探我会不会抗拒。
你睡主卧,我睡客房。我当即要坐起,林宗易手臂揽住我腰肢,你别动了,我走。
他关掉落地灯,俯下身吻我眼角,我顷刻一僵。他察觉我的抵触,在寂静的黑夜里低笑,这么厌恶。
我没回应,蜷缩在床角。
他又站了许久,凌晨两点的钟声响起,林宗易才离去。
门合拢的一霎,我无比清醒睁开眼。佛说因果报应,我这一生算计了太多男人,尽管本意不坏,可天道好轮回,我终是要偿还自己造过的孽,也被男人狠狠算计了一把。
转天早晨我起晚了,八点多才醒,林宗易正在餐厅吃早饭,我走过去,开门见山,我缺钱。
他二话不说从皮夹内抽出一张银行卡,我两指捏住,神态风情万种,多少数额啊?
他舀了一勺汤,似乎八位数。
我挑眉,千万啊,那不够。
林宗易望向我,你买什么。
我端起一杯牛奶,洋房豪宅。
他很儒雅喝着汤,看中哪里,让李渊买。
我舔掉唇瓣沾染的一层奶皮,我自己挑,行吗?
林宗易放下汤匙,你喜欢就好。
我摊开手,媚眼如丝,他跌进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小狐狸一样活泼狡黠,全然不像昨夜疏离淡漠,林宗易重新递给我一张黑卡,无限额。
我开心笑。
女人的纯情娇憨永远是斗赢男人的必杀器,没有例外。
我穿了一条加厚的米色针织裙,又披上短款的呢子外套,林宗易前脚去公司,我紧接着也出门了。
孩子在家,我肯定不逃,殷家得知林宗易没死,害怕他翻旧账,一直避而不见,不敢半路杀出搞我,因此林宗易没要求我必须带保镖出行,我今天打算折腾一票大的,当然更不带了。
我进入地下车库,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打电话问周太太,有局吗。
她好像在大剧院听戏,林太太想要什么档次的局啊?
我语气随意,几百万起步的。
周太太呛了口茶水,林董财大气粗,谁陪您玩啊,我们男人赚钱可费劲了。
我一踩油门开上街道,开玩笑而已,周太太攒个局吧,我出月子了,最近无聊。
周太太琢磨了一会儿,下午梅园有饭局,新聘的上海大厨,菜式一绝。方太太攒得,她老公谈生意,她顺便请大家吃饭。
我一听谈生意,掂量着包里的两张卡,算我一个吧。
我先跑了一趟商场购物,又约蒋芸在一所私人机构见面,给了她一个纸包就分开了。
下午三点我抵达梅园,园子里盛开着一片梅林,尽头几个男人的轮廓虚虚无无晃动,翻飞的衣摆拂过梅花,为首男人的衣扣被枝杈勾住,他伸手解开,红梅掩映住他清秀苍白的骨节,那么好看的一只手,像是一团诱人沦陷的迷雾,好奇被它抚摸过是怎样的动情蚀骨。
我认得那件焦糖色大衣,男人此时也恰好抬眸,四目相视间,他停住。
冯斯乾的轮廓在明亮的雪光深处逐渐清晰,咖啡色的毛衣领卡住锁骨,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颈部,北风一吹,红梅上的白霜飘落他肩头,就像画中人,英气俊挺,风华绰约。
他揭过混沌的风雪注视我,雪越是大,他的脸反而越明朗,把世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无味。
周太太在不远处的长亭里朝我挥手,张嘴是浓重的上海腔,林太太,这边的呀!
我回过神直奔廊亭,经过冯斯乾身边,他没出声,我也没出声,像从未认识过。只是交错之际,我发丝和他佩戴的胸针毫无征兆缠绕在了一起。
我脚步戛然而止,捂着头顶,他一拔扣眼,我整个人贴在他胸膛,稍微一动便揪得头皮疼,我不得不维持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同行的一群男士悄无声息退后,装作观赏梅花,实则回避。
我咬牙,你故意的。
冯斯乾不露声色,你多心了。
只要不踩林宗易的底线,我可劲儿闹,闹到他忍无可忍提出离婚,可踩了他底线就是我理亏,他明确表态不容我跟冯斯乾有丝毫交集。
我推搡他,你快点解。
梅园风大,择开一缕,又一缕纠缠,缠得更紧,像千丝万缕剪不断,周围的男女都目睹这一幕,我急中生智扯下冯斯乾的纽扣,扬长而去。
我坐下才发现冯斯乾与我是同一包厢,两桌中间被一堵镂空的屏风隔开,除了梅香萦绕,他身上的广藿香更是无孔不入,专门往我鼻子里钻。我问周太太,没有单独的包厢吗。
周太太努嘴,其他包厢都订满了,比咱们订得早。梅园的梅花最红艳,滨城都有不少太太特意来看呢。
周总在隔壁调侃,冯总离婚后,风采更胜从前啊。
冯斯乾淡笑,周总从哪看出的。
听说有四五家大公司的千金私下约冯总吃饭,不但是大美女,还手握巨富,冯总离了婚反倒炙手可热了,我要是有机会
他话音未落,周太太拾起果盘内的一颗橘子飞过房梁,砸在周总的肱二头肌,你有机会也离啊!
包厢内大笑,周总瞪眼,我离什么!那些大千金能看上我吗?
周太太唾骂,瞧你那张老脸吧。
周总在对面小声问,冯总,江河实业的江小姐据传爱慕您多年,江董都托我说媒了。
冯斯乾漫不经心观赏湖心亭的雪景,暂时不考虑了。
周总纳闷,难道冯总有心仪的人了?江小姐的条件在江城找不到第二个了。
冯斯乾笑而不语,好半晌,他似是而非答复周总,算有,也不算有。能舍弃,又舍不得。
我不着痕迹抓紧茶杯。
周太太正和女伴谈论着几所面临倒闭的公司,上半年才退市,下半年就破产,华肯集团的二老板被银行催得跳楼,大老板也快了,银达集团的老总对外拍卖豪车,三百万购入三十万倒手,急于填上高利贷的窟窿,不然老婆就废了,放高利贷的是滨城的郑寅,局子都降不住他。
我打断周太太,华肯和银达欠这么多?
其实还大半了,就还欠一千多万,可没处凑了,同行躲瘟神似的,谁会搭理啊。
我叩击着桌角,我凑巧手头宽裕,你给牵个线。
周太太愣住,你们以前有来往吗?
我斟了一杯茶,没来往,就想日行一善。
冯斯乾倏而发笑,笑得极轻,我却听得真切,我拧着眉头看向他,他十分正色和同桌的周总喝茶,面容温和浅淡,仿佛刚才的笑声是我错觉。
周总压低声,林太太脑子不太灵光,那两家企业半死不活了,投资不是打水漂吗?
冯斯乾默不作声晃悠着茶杯,神色高深莫测。
周总咂舌,反正林董有钱,他现在可是江城最有钱的商人,说一句富可敌省也担得起,没准是派自己太太出面做慈善呢。
我噗嗤笑,冯斯乾闻声也看过来,我们眼神相撞,他率先别开头,侧脸仍旧带笑。
我晚上九点才回蔚蓝海岸,路过书房听见李秘书向林宗易汇报我的行踪,林太给华肯和银达注资了两千万。
林宗易皱眉,一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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