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钟林宗易穿衣洗漱,走出卧房,我又躺了一会儿,直到外面没声响了,我也翻身下床,拉门出去,我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在餐厅,我下意识后退,正要原路返回,他漫不经心开口,林太太不饿吗。
我脊背一僵,这才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他用叉子分离蛋黄和蛋白,把蛋白放入我手边的空碗,一夜没睡,记得补一觉。
我机械性塞着食物,味同嚼蜡。
林宗易眯着眼凝视我,我索性连嚼也不嚼了,将筷子卡在餐具托上,我去睡觉了。
苏姐在这时抱着林冬从婴儿房焦急跑出,先生!我喂奶了,也换了尿布,还是大哭,朱医生说林冬没有生病,是不适应环境,可冯先生抱走一个多月而已,再送回怎么不适应了呢?
我脚步停住,他哭多久了。
苏姐说,早晨醒了断断续续哭。
我从她手上接过,襁褓里林冬哭得小脸涨红,喘气都费劲,我轻轻拍打他后背顺气,你为什么不叫我!
小孩哭闹,不是大事。林宗易打断我和苏姐对话,抱回去,哄一哄就好。
但孩子
林宗易阴恻恻的目光射向苏姐,她迟疑了一秒,不敢再搭腔,重新接回林冬,进屋关上门。
我站在原地,他才三个月,你是不是太严厉了。
男孩不必娇生惯养。林宗易舀了一勺鸡丝汤,重重撂在餐桌,侧脸线条紧绷。
我顿时明白了,我对待林宗易有多么冷淡,他对待林冬就多么冷淡,不是亲儿子,他的呵护宠爱都建立在我的温柔热情之上,我让他舒坦了,他才有好脸色,他高兴了,林冬和陈志承都好过。
我拳头紧握,又慢慢松开,坐回他对面,一口口喝光那碗汤。
我喝完,林宗易朝我伸出手,我顺从站起,他拥着我,细致抹掉我唇瓣的汤汁,林太太什么模样我都喜欢,乖巧温驯,肆意妄为。
他指尖摩挲我眼尾的泪痣,除了像一具木偶,我很不喜欢。
林宗易拨开我垂下的长发,在脑后拢成马尾,露出我整张面庞,林太太最诱人的地方,是妖精一样的灵气。男人希望得到一个女人最美好的东西,她不美好了,男人的感情会随之淡漠,耐性也消失,懂吗。
我低头听着,片刻后仰起脸,宗易,我心里难受。
他面无表情审视我,难受什么。
我梨花带雨啜泣,我们结婚了,你是陈志承的女婿,他在监狱服刑,你颜面也难堪,我牵挂他,每天都心不在焉。
林宗易心知肚明,我是想要他出面打点,保陈志承出来,他看着我,明知是陷阱,也上了我的钩,最迟三月底,我会想法子保释他,买一套房子养老。
我勾住他脖子,泪中带笑,宗易,那我没有任何牵挂了。
他手背拭去我的眼泪,你总是有手段惹我心疼。
李渊七点半接林宗易去公司,我送到楼下,目送他上车驶离小区,笑容当场收敛得一干二净。
寇媛的孩子没了,殷沛东在冯斯乾的围剿下自顾不暇,压根没精力管她,别提报复我了,甚至抽不出空陪她。
寇媛这枚棋子,基本是废了。
冯斯乾的目的已达到,而她又不知天高地厚,暗算他,诬陷我,哪一件都踩着他的雷区,寇媛显然也猜到自己要倒霉了,开始物色后路,竟然投奔到郑寅的头上,承诺保自己平安,为他做事。
郑寅看中了她七八分神似我的风情,有意送给花豹。花豹与林宗易不睦,收了寇媛给兄弟们当嫂子,等于打林宗易的脸面,他二话不说就要了。
林宗易得知他收下了,命令郑寅撤掉监视冯斯乾的眼线。
郑寅安排了两个眼线,专门在夜晚监视冯斯乾,林宗易怀疑他的势力扩张了,才能搭上花豹这趟线,不然他就算再有钱,可没处花,圈里叫得上名号的,尤其混到花豹这种位置,不是什么财都沾,怕有诈,他凭什么替冯斯乾跑腿。
郑寅松了口气,看来咱们想多了,花豹纯粹是图财,他们不是一艘船的,不然花豹不敢接手寇媛。
林宗易若有所思叩击着茶盅,保一个寇媛,明确一份情报,不亏。
只要冯斯乾没搅进来,咱们就踏实了,否则还得避讳他。
林宗易不疾不徐喝着茶,寇媛的价值,可以再开发。
郑寅说,她心中有怨恨,花豹是她的梯子,她一定会好好爬这副梯子。
我闷头夹菜,装听不见。
我们在苏岳楼吃过招牌菜,林宗易开车去会馆,保镖护送我回家,我刚进家门,蒋芸打来电话,她告诉我程泽在江城开公司了。
我本来要换拖鞋,闻言站在玄关没动,程威那么防备我,程泽留在江城,他同意吗?
蒋芸说,程威管不了他了。
我心生一计,芸姐,你留住他,我半小时赶到。
蒋芸没好气,程氏集团的董事长,我留他就听?
我错愕不已,董事长?
蒋芸一怔,你不是他的白月光吗,他继承了程氏没通知你?
我攥着手机,程威呢。
卸任了呗,程氏基盘大,底子厚,不怕赔,何况程泽未必赔。
吃喝玩乐泡妞儿他是行家,经商谈判赚钱一窍不通,再大的底盘到程泽手里,撑不过三年。
蒋芸神秘兮兮的,韩卿,你真小瞧他了。她忽然挂断电话。
我莫名其妙,马上回拨,蒋芸没接,三分钟后我收到一段视频,是偷拍的视觉,程泽在望海楼的包厢里,酒桌上几位西装革履的同僚,年纪比他至少大一倍,却压不住他的气场,分明是很普通的白衬衫和黑西裤,他穿着形容不出的潇洒自信,端着酒杯谈笑风生,掌控全场。
我看了许久,回过神删掉视频,给蒋芸发了短讯,驾车直奔望海楼。
我不是没疑心过他扮猪吃虎,林宗易也这么觉得,程威的儿子一个比一个出息,儿子妈也一个赛一个厉害,程泽能杀出重围,这几年估计他暗中铺了不少路,连程威都一无所知。
我走到301雅间,房门虚掩着,男人伫立在窗下,背对门口,一副高高瘦瘦的轮廓,他确实沉稳了,气质也硬朗许多,多了些许熟男的味道。
我说,程泽。
他转过身,举着一杯红酒,小姑奶奶,想我了吗?
我一边脱外套一边进去,不说话人模狗样,一说话就没正形,我想你干什么啊。
他搬了椅子紧挨我坐,不想我,你迫不及待来见我?
我嗅到他衣服上的薰衣草香,是我常用的一款洗衣液的香型,我知道程泽跟我分手后没有再谈过对象。
听说你接替程威了。
程泽笑着说,不错。
他郑重其事,我有能力保护你了。
我抿唇不语,他没有催促,只注视我。
我目前很好。
真的好吗?程泽搁下杯子,韩卿,我有资本和他们争你。
我摇头,别谈这些没意义的,我求你帮个忙,你来江城开公司,我在你公司里上班,行吗。
程泽有些出意料,你上班?
我倒了一杯白葡萄,我不喜欢现在相夫教子的生活,找点事做。
他沉思了半晌,你想做什么职务。
我眨巴眼,女秘书,贴身的生活秘书。
当然,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当初就是做私人助理搭上冯斯乾的,曾经和程泽又差点谈婚论嫁,林宗易最敏感了,他忌讳这个,绝不允许我跟在前男友的身边抛头露面,他为了阻止我,我要什么,他肯定都会答应。
其实女人对付高段位的男人,耍小把戏小花招,反而容易得逞。
程泽眉眼含笑,我还真缺一个贴身的秘书。
我抄起水杯泼他一脸茶底,占我便宜?
他抽出纸巾擦鼻梁上的水珠,你急什么啊,你自己暗示我的。
我懒洋洋托腮,我不懂商务,只跟着你应酬活动,不参与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