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临时租住的公寓,程泽在客厅,桌上放着飞往外省的机票,我一愣,你怎么还在江城?程氏集团不是新一轮融资吗。
我交给副董处理了。程泽走到吧台,倒了一杯红酒,当务之急是安顿你。
我换了拖鞋进去,我刚好有事求你,我打算开会所,商人眼光好,你帮我选个场子。
开会所。程泽蹙眉,你不离开江城了?
我坐在沙发上抽烟,对,不离开了。
程泽越发猜不透我了,为什么。
我没说话。
他停在我面前,借着烟头的火苗也点上一支,猛吸一大口,舍不得冯冬?
我盯着光秃秃的无名指,不是。
去民政局的路上,林宗易又将婚戒套回我的无名指,他也套上了,握着我的手拍了一张合影。
那枚钻戒,他始终贴身珍藏,没有遗弃过。
程泽抽不惯我的烟,他嫌劲儿小,随手碾灭在玻璃缸里,和林宗易有关?
我掸落一截烟灰,语气不耐烦,你管太多了,离婚不过日子了吗?与其去一座陌生城市适应环境,不如在江城。
韩卿,你心软了。程泽一击即中。
我望向紧闭的窗户,他自己跳了火坑,把我推出火海。
程泽蹲下,他严肃直视我,韩卿,我明白你心里不是滋味,冯斯乾联手周德元逼得林宗易走投无路,他如今继承了仇蟒的势力,不会善罢甘休。
另外,仇蟒转移资产,打定主意要他背锅了,之所以放过你,就因为林宗易把自己的命押给他了,除非他脱身,否则早晚栽跟头。
我含着烟蒂,他现在蹚了仇蟒的浑水,是我造的孽。
我全身颤抖着,程泽,我和林宗易总是阴差阳错,他害我,又救我,我害他,又后悔。到头来,都分不清谁怨谁了。
程泽懊恼叉腰,咱俩也阴差阳错,你惋惜一下我行吗?韩卿,我没想到你变心这么快,才分开两年多,你就不爱我了。
我说,我压根没爱过你。
程泽喝了一口酒,别伪装了,你差点为我自杀。
我衔着烟,后仰看他,哪回?
我妈堵门骂你的那回,你气得吃了三个奶油蛋糕,差点撑死。
我哭笑不得,那叫自杀啊?
他自言自语,女人太虚伪,爱过不承认。
我掐灭烟,掏出包里的离婚证,塞进行李箱夹层。
自从林宗易倒台,我几乎被阔太圈除名了,眼下开会所的消息传出,又纷纷巴结上来,毕竟在卧虎藏龙的江城开场子,那背景是实打实的硬。
其实说真格的,我是耍小聪明钻了空子,拿真金白银砸出一家会所,哪有什么靠山。
但外界越是认为开会所了不起,「韩千年」得罪的那群仇家,越是不敢贸然报复,我要是出省混,他们知道我失势了,没男人护着了,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我大张旗鼓留在江城,反而谁也没胆子轻举妄动。
程泽以一年八百万的租金盘下了三环的一栋楼,是次中心的地段,繁华而且不惹眼,原来的老板是香港人,开高端酒吧的,开第二家时资金链断了,结果一天没营业,我接手直接开张,装修的时间都省了。
我取了醉王朝的名字,男人的心理我最了解,不论多么孬种,也有英雄情节,这种复古情怀的会所,很容易赚他们口袋里的票子。
我做着发财梦,蒋芸到后台找我,当头一棒,没钱了啊。
我正在化妆,手一抖,险些戳瞎眼,五百万启动资金,一星期没了?
烟,酒,三十二个服务生,四十个女郎,二十个保镖,保镖是程泽安排的,工资他付,不然昨天就负债了。
我深吸气,钱不禁花啊。
我有招。蒋芸凑近,冯斯乾给你青春损失费了吗?敲他一笔竹杠啊!你生下的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我刷着散粉,一声不吭。
韩卿,你和冯斯乾断不了,那些反目结仇的夫妻,恨不得杀了对方,为了孩子,也得心平气和的见面接触。
我穿上一条酒红色的亮片裙,长袖露半背,腰线勒得很紧,极具熟女的风韵,孩子是孩子,男人是男人。等我在江城扎稳了根,我会争冯冬。
蒋芸弯下腰,整理我裙摆的亮片,跟冯斯乾争?他不肯给,你闹翻天没用。
我慢条斯理戴耳环,周德元绝不允许女儿当后妈,养个累赘。冯斯乾要保住结盟,只能将冯冬送回我手上。
蒋芸问,假如周德元不管呢?
我左右扭身体,照着镜子,我离婚了,孟绮云这朵小白花很快要跑来打探虚实,她虽然天真,也懂得捍卫男人,她会满足我要求,换取她的感情。
我补涂了一层牛血色的口红,蒋芸在一旁端详我,韩卿,你真能忍,一步步逃离小三的困局,结婚,保释亲爹,又熬到离婚。再夺回儿子,带着巨额的嫁妆二婚,这辈子太圆满了。
我郑重其事说,我不会再嫁。
我尝过男人的利用,阴谋,暗算。也尝过男人的温柔,牺牲,真情。
我拥有过最疯狂炙热的爱,也拥有过最惨烈绝望的恨。
可看来看去,这世上千千万万的男人,或富贵,或权势滔天,他们终究远不及我爱过和嫁过的男人。
我回过神,走出后台直奔隔壁,一个来头很大的老板订了豪华大包,电话里说只喝路易十三黑珍珠,其他牌子的酒不喝,绝对是顶级大款,招待好了以后对场子有益处。
包厢亮着灯,我问布置的服务生,西门没来吗?
他说,估计八点才上座。
西门就是那位神秘客人,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有姓西门的大富豪。
我乘电梯下楼,蒋芸在大堂吼,韩卿!大人物送花篮了!
我正好跨出电梯,什么大人物。
她扒着旋转门,是冯斯乾!
我脚步一僵,立刻出门左拐,正中央的俩花篮比会所的大门还要大一圈,我手指挑起红飘带,赫然一行白字:华京董事长冯斯乾贺开业大吉。
蒋芸咂吧嘴,给你撑台面呢!有华京董事长罩着你,哪个客人敢闹事啊。
我无动于衷,眼角一瞟对面的情趣用品专卖店,也是新开业的,我告诉蒋芸借花献佛,她怔住,这..合适吗?好歹是他的心意。
没什么不合适。我迈上台阶,搁在最显眼的位置。
蒋芸拗不过我,她指挥保镖扛着花篮,摆在「特别爽」的店名牌匾下。
没多久,一辆黑色宾利驶过情趣店,已经开出十几米了,又缓缓刹住,匀速倒退,泊在正门口。
后座车窗降下,露出冯斯乾端正英气的眉眼,夕阳正浓,笼罩住他面容,白皙清冷近乎透明。
他注视两个熟悉的花篮,飘带飞扬,吸引了几名企业老总驻足围观。
其中一名男人发现冯斯乾的座驾,大笑迎上,冯董,特别爽是您的产业啊?好名字,一听就浑身爽啊!
冯斯乾神色阴郁,看了男人一眼,没吭声。
男人摸下巴感慨,小本生意,赚头少,名声还古怪,极少有大老板屈尊干这行,您这份海纳百川的魄力,我实在佩服。
何江在驾驶位憋笑,熄了火。
男人撅着屁股,一脸殷勤趴在窗口,我必须关照冯董的生意啊,何助理,拿三十盒超薄,二十盒润滑油。
冯斯乾再次看了男人一眼,语调不阴不阳,王董似乎很闲。
不闲!男人挺没眼力见儿,我今晚本来去醉王朝给韩老板捧场,路过这家店,才知道冯董不声不响地搞情趣了。您是行家,是不是挺有前景的?
冯斯乾皱眉,没有这回事。
他用力揉额头,下属送错地方了。
何江顿时心领神会,他推门下去,撕了飘带,简单解释几句,随即驶向我这边。
我倚着门,波澜不惊拦住他,会所有规矩,姓冯不许进。
冯斯乾停下,漫不经心看别处,抬手松了松领带。
何江笑了,他走上前,韩小姐,这算什么规矩,姓冯又不是不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