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蒋芸冲出会馆大门,她指着昏暗的巷口,似乎站着一个男人。
我说,跟上。
我们蹑手蹑脚过去,林宗易露出半副侧身,他压下打火机点燃一捆纸,丢进面前的破盆里,他正好在风口,巷子的穿堂风刮得激烈,火焰越烧越旺,燎红了半条巷子,这一幕波诡云谲。
路灯黯淡,火光却明亮,纠缠着照射在林宗易脸上,忽明忽昧深沉莫测。
蒋芸一头雾水,他要搞什么?
我死死攥住双手,对准那边大吼,宗易!你不要冲动!
林宗易并未听清,火势太猛,噼里啪啦像放炮似的响,淹没了我的吼声。
蒋芸隐匿在树干后面,你担心什么。
我目不转睛凝视那里,周德元和冯斯乾都在挖林宗易的把柄。
蒋芸明白了,她深吸气,韩卿,林宗易舍不下你,会是他出事的祸端,不然仇蟒不至于觉得他不听话,为女人和自己反目,最后才决定清理门户。
我抿唇没吭声。
灰烬散开,铺了一地,火苗掀起热浪,灌入林宗易的衬衣,隆起一个鼓包,他挺拔伫立,像一棵苍劲的松柏。
谁半夜不睡觉,出来玩火呢!
冠强摇着手电靠近,走在最前面开路的保镖大惊失色,是华子!
林宗易熄灭了火,平静转过身,一簇强光晃过眉眼,他面目在夜色下如此清晰,保镖当即调头,溜回冠强身后,真是他!
冠强没惊慌,他有准备了,华子,你不待在万隆城,换地方潇洒了?
林宗易摸出一个铁盒,盒里只剩一支雪茄了,他焚上,没抽,指间衔着,斜目睥睨冠强,我哪有你悠闲,你来江城干什么。
冠强邪笑舔门牙,你得亲自回云城问,我不方便泄漏。
林宗易眼睛噙着一丝笑,你不是不方便,是蒙在鼓里,我帮你揭开。
都是老熟人了,林宗易的威胁冠强心知肚明,他硬着头皮,你的事,我用不着揭开。
林宗易手漫不经心一松,雪茄落地,冠强紧张往后躲,华子,咱俩不和,他们都知道。我伤着了,你可撇不清干系。
林宗易一步步逼近,冠强的保镖互相对视,都没动。
他将冠强逼到胡同的死角,反手一扯,冠强玩命挣扎,可惜不是他对手,被林宗易驾驭住,毫无还击之力。
我名字是你叫的吗?林宗易力道发了狠,你也只不过是一条狗,以为可以狗仗人势了。
他旋即扼住冠强肩膀,你要是眼红我的位置,我让给你,怎么样。
振子很快上去阻止,华哥,别打了,没法向云城交待。
林宗易随即像扔垃圾一撇,冠强匍匐在地上,翻了个身,盘腿坐着挑衅,蟒叔不信任你了,打算收拾你,你嚣张不了多久。
他啐出一口血痰,我确实是狗,但你和我有区别吗?让你继承他的产业,那是送你倒大霉!你还当资本耀武扬威?
冠强放声大笑,林宗易掸了掸衬衫厮磨出的褶皱,是吗。
他俯下身,他为什么认为我背叛了,你清楚吗。
冠强鼻青脸肿,望向林宗易,你曾经脱离了他,如今回来也不真心。
不。林宗易轻描淡写,我要拔掉他的根,他感觉到我的企图了。
冠强一怔,华子,你疯了!
林宗易闷笑,你错了,我不是疯了,我是给自己留后路。
冠强一边摇头一边嗤笑,我承认你身手不错,脑子也活络,可跟蟒叔耍心眼,你是做梦。
林宗易不再废话,他吩咐振子,把冠强的车开到橡山水沟里,路上注意点。
振子踹了冠强一脚,那他们呢?
包一艘货轮,送他们回云城,记得到老宅捎句话。林宗易弯腰捡起雪茄,撅断一寸带土的烟嘴,重新含住,狠吸一大口,我在江城等他。
第162章等我堂堂正正来见你
我站在台阶上,背后是纸醉金迷的霓虹,裙摆一束光影掠过纤细的脚踝,林宗易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动了情。
蒋芸说,我撤了,你记得洗手间的大理石台有一盒套子。
我没好气,你吃错药了啊,闭嘴。
林宗易一步步走近,蒋芸眼巴巴搓手,你猜我三十三岁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她年年都同一个不靠谱的愿望,拿下江城所有纯情少男。
今年改了。我许愿林宗易喝醉上错我的床,能摸一晚他的肌肉,算我的造化啊。
我余光瞥她,他打你,你不恨他?
蒋芸翻白眼,又不是他亲手打的,我不舍得怪他。
林宗易停在台阶下,他仰起头,有清静的地方吗。
我点头,在四楼。
他没多说,径直迈入电梯,我跟在后面。
蒋芸对准敞开的电梯嚎了一嗓子,洗手间那盒是带颗粒的!
轰隆隆关上,林宗易盯着门壁倒映的两副轮廓,什么颗粒。
我脸发烫,消炎药。
他面无表情,药放洗手间。
我一噎,是洗衣珠
林宗易沉默了一秒,率先踏出电梯,蒋芸不错,不该绑她。
我脸更红了。
当初决定开会馆,蒋芸特别有先见之明,她说程泽雇佣的保镖太菜了,她觉得他是故意弄了一批废物,趁他们败了再英雄救美,所以多备点外伤药,果然派上用场了。
蒋芸高估程泽了,他打赢我都费劲,纯粹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我在林宗易面前蹲下,卷起他袖子,手臂能看到缝合的疤,有两寸长,从肘关节延伸到腋下,你自己碾,还碾这么重。
他云淡风轻,逼真。
我蘸了碘酒擦拭消毒,朱八打我,我养一阵就行,你不用冒险报复。
林宗易任由我清理他的伤口,偶尔下手重了,他略皱眉,也不打断,片刻的安静后,他问我,他对你好吗。
我涂药膏的手一顿,挺好的,冯冬也胖了。
林宗易审视着我脸上细微的波澜,真的好吗。
我明白瞒不了他,他和冯斯乾打交道多年,彼此的性子一清二楚,我剪断一截纱布,他心里有点介意。
他垂眸,为难你了吗。
我说,没有为难。
他情不自禁挨上我眼角,抚过浅浅的泪痣,手一厘厘下移,滑向我面颊,我低着头没动,在他即将触及到的刹那,林宗易瞬间清醒,收回了手。
我包扎完他的伤,又买了粥,接近凌晨一点,蒋芸过来一趟,说有几个男人在302,楼下泊着五六辆豪车,外地的牌照,阵势很阔气。
我拉着她避到角落,为首的男人姓什么。
好像称呼豹哥。
花豹竟然也来了。
我脑海闪过一个人,程泽在吗。
蒋芸不可思议,你神了啊!就是他做东请客。
我嘱咐她,你盯紧那群人,不许靠近这间屋。
我戴上她的经理工作牌,直奔302。
程泽和花豹在谈事,包厢里没开点歌机,灯光大亮,我作为局外人,不妨劝告程董一句,冯斯乾执掌的华京堪称铜墙铁壁,凿穿它太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