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嗯,从早陪到晚,和周德元商量酒宴。
我抢回,拧上盖子,抽空回来,你不嫌累死啊。
冯斯乾闷笑,冯冬说不定想我了,所以回来一趟。
我甩掉他走上二楼,他跟在我身后,先进入婴儿房探望冯冬,才回到主卧。
我坐在梳妆台前,打量司机白天送来的男款礼服,她设计的吗。
冯斯乾并没试穿那件礼服,连同包装搁在沙发,仿佛不上心,什么时候你为我设计一套。
我面无表情,你穿得了吗,冯太太能接受你穿着外面女人设计的衣服吗。
他漫不经心看了我一眼,我像是被女人管制的男人吗。分明是你懒,这两年你送过什么。
我沉下脸,送一个亲生的儿子,我的下场好吗?
冯斯乾目光意味深长,停落在我面孔,最后的下场,比过程更重要。
我二十八了,再熬十年,下场好与不好,我不在乎了。
他换上睡衣,不用熬十年。
我透过镜子凝视他,他也凝视我,最多再熬九年。
他话音含着笑,我听出他调侃,反手扔出梳子,九年啊,你有那么长的活头吗。
他系着腰带,又郑重了几分,为给你一个好下场,我也争取活得长。
我拉开酒柜,斟了一杯白葡萄,你和孟绮云郎才女貌,是江城一段佳话,而我呢,即将沦为江城上流圈的笑话了。
他眉目漾着浅笑,你在喝什么。
我吃枪药似的,喝你的血。
他笑声更浓,喝醋。
我捏着高脚杯,走近他,打算如何处理我呢?
他慢条斯理点烟,你认为呢。
悄悄抛弃,清理掉我这个大麻烦。
冯斯乾笑了一声,我抛弃你,你能善罢甘休吗,我想一想也行不通。
我晃悠酒,深红色的液体倾溅出杯口,有一滴融化在我雪白的手指,还做情人吗?
冯斯乾那双幽暗的眼睛在灯火里显得深不可测,好半晌,他缓缓抬眸,我对你讲过一句话,你应该没忘。
我不解,哪句。
他掸落一截烟灰,你自己回忆。
冯斯乾一向话少,说出口也真假掺半,因此每句话都富有含义,尤其那句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会给你。
我看向他,我要你娶我呢?你给吗。
他一言不发掐灭烟,刚要进浴室洗澡,吴姐敲门,先生,冯太太的护工打来电话。
冯斯乾皱眉,谁让你这么早称呼冯太太。
吴姐一噎,孟小姐的钻戒不见了。
他拉门,她去过什么地方。
护工说都找遍了,孟小姐急得直哭。
冯斯乾耐着性子,用一款替代,仪式而已。
孟小姐最看重婚宴了,她哪肯将就,护工说她心脏刚治愈,禁不住心情波动。
冯斯乾沉默许久,他转身,韩卿。
我倒在床上,背对他。
他换回衬衫长裤,在床边俯下身,有些事,过后解释。
关门声响起,我站起窗前,冯斯乾的宾利驶出庭院,消失在茫茫夜色。
他离开后,我也出门了,八点钟,我抵达万隆城,在后门徘徊了一阵,没发现振子和冠强的踪影,倒是乔叔带领一拨保镖恰巧下车,方向是滨城109国道,橡山的位置。
万隆城的烟酒全部储存在橡山仓库,看情势,仓库前脚卖空,他们后脚就跟着仇蟒撤了,林宗易相当于一个靶子,留下挡箭。
又是一场计中计的恶仗。
我深吸气,绕到正门,陈老板站在台阶上等我,我从后面靠近他,陈哥,有劳您了。
他回头,韩小姐。
紧接着蹙眉,您吃什么了?
我呼出一口气,韭菜鲱鱼的饺子。
他险些晕厥,这也太臭了,一股下水道的味儿。
我当然知道有多臭,我在车里吃完,开窗户半天都回味不绝,我为了双重保险,冠强和我结梁子了,他绝对防备我,我的照片很可能保镖人手一张,只化妆不够,万一撞上有眼力的,终究在劫难逃,嘴巴臭气熏天,哪个男人愿意接近我观赏这张脸呢。
我噗嗤笑,我不做无用功,这招保准派上用场。
我跟随陈老板通过安检,他递给保镖贵宾卡,保镖迎着光线瞧,新客?咱们会所不接新客了。
我走上去,你看仔细了,一晚消费一百万的白金,你不接?你老板也未必有胆量不接。
我一边打嗝儿一边夺回贵宾卡,扑面而来的臭味熏得保安昏了头,他端详我,夸张的烟熏妆,紫红色的厚嘴唇,他咽了口唾沫,大婶,你离我远点。
我恼羞成怒戳他下巴,人家芳龄才18。
他唾沫咽得更频繁了,我老婆38岁都没你显老。
我冷哼,挽住陈老板,刁蛮又刻薄的样子,没见识!这是小甜甜的欧美妆。
陈老板揽着我腰肢,一脸油腻相哄我,我的小心肝儿最靓,他懂个屁,宝贝不生气啊,明天给你买大钻戒。
我顷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姓陈的还真是演戏那块料。
保镖傻眼了,直勾勾目送我们走进大堂,电梯门合拢,陈老板立马松开我,他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太惊险了,万隆城最近是捅什么娄子了吗?
我嚼口香糖遮盖口腔的怪味,宗易被软禁了。
他不可思议,谁软禁林老板?
我揭过门壁折射的投影,整理爆炸的狮子头,你了解越少越好。
陈老板匪夷所思偷瞄我,我忍笑问他,还像我吗?
他回答,林老板都不认识您了。
电梯停在三层,我们直奔预订的310包厢。
贵宾卡客户由经理接待,是负责地下棋牌厅的经理,临时调到会馆的,对我完全没印象,我正好发挥。
我挑选酒水,陈老板问他,你们这里打牌有门槛吗?
十万一局起步。
嚯,玩得够野。陈老板点上一根雪茄,一百万起步的有吗?
经理懵了,一百万?一轮四局,咱们馆里只要上座了,起码打满两轮,您确定吗?
觉得我没钱吗。他露出脖子的金链和限量版的腕表,看不起我?
经理意识到他刻意找茬,陈老板,您有钱有势,气派的人物,我哪能看不起您呢。
我伏在他肩膀,暗示时机到了,他叩击着大理石桌面,腔调不阴不阳,你们做买卖,手脚不地道啊,欺负我外行?
经理拿不准什么意思,继续赔着笑,您哪里不满意?
陈老板喝了一口酒,啐在地上,指着人头马的瓶子,假酒?
经理一怔,我们绝不卖假货。
是么。他阴恻恻发笑,当我没喝过真酒?人头马是这种味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