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江转过身,一动不动等待我靠近,韩小姐,您果然在舟山。
我走到他面前,赵队应该通知冯斯乾了,你装什么蒜啊。
冯董在熙云路,目前没有联系上他。何江警告我,冯董那一关您并不容易过,是及时补救还是一错再错,您是聪明人,由您决定。
我笑容一收,冯斯乾器重你,你就摆不正自己的身份了,你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吗。
何江低下头,冯董吩咐我将王小姐和林恒送到安全地带。
我挑眉,比如呢?
他直言,冯董的地盘便是最安全的。
王晴娜搂着林恒,六神无主看向我,我肩膀疼得厉害,不露声色强忍,周德元想抢头功,而林宗易却投靠了湖城二把手,两份证据都上交湖城了,他只能另下功夫。
我抽出皮裤的腰带,绕过腋下绑紧,阻断流血,当场逮捕仇蟒,人赃并获,是周德元唯一的出路。如果操纵林宗易,顺利拿到转移海外的赃款,湖城只能屈居二等功了,可林宗易是湖城的线人,只会把赃款交给他们,仇蟒的万隆城主要在滨城境内,要是湖城抢走了全部功劳,周德元可难堪了。
何江面无表情伫立在那。
我揭穿得干干净净,冯斯乾打着保护林恒的幌子,其实是扣住林宗易的儿子,擒住他的软肋,逼他和周德元合作,对吗。周德元又承诺给他什么好处了,他这么卖力气辅佐。
何江轻笑,韩小姐,林恒只要平安,在谁的手上重要吗?
当然。我打断他,林宗易生死未卜,我不许他的儿子再受制于你们。现在任何一点差池,都可能分散他的精力,害他功亏一篑跌下悬崖。
何江说,那由不得韩小姐做主了。
他挥手示意,随行的保镖走向王晴娜,我袖口这一刻滑出一柄枪,对准了何江,你放不放他们。
他一怔,没想到我有这个。
我扣动扳机,冠强丢弃在半山腰的。
我拨开,又推上膛,还有两发,你一发,我一发,咱俩就葬送在舟山,怎样?
何江神情凝重,韩小姐,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手隐隐发颤,我清楚冯斯乾会因为我擅自放人而生气,可何江,你不放林恒,我被你逼上绝路,你猜冯斯乾会怪罪你吗,恐怕不止生气那么简单了。
他垂眸,思索良久,又一次挥手,保镖纷纷让开。
赵队目睹这一幕,他没说什么,安排两名下属护送,振子也跟下山,警车和一辆银色宾利擦肩而过,宾利缓缓停下,距离我半米之遥,紧接着车窗降落,露出冯斯乾深沉莫测的一张脸。
他注视我,先我一步得逞,在我眼皮底下放了人,得意吗,高兴吗。
何江走过来,冯董,需要我在山脚下扣人吗,还来得及截住。
我抬手,枪戳在太阳穴,你敢。
冯斯乾嘴角含着一丝阴冷的笑意,威胁我是吗。
就算是。我全身紧绷,冯斯乾,林恒仅仅是一个孩子,他不该卷入无妄之灾。
他不咸不淡提醒,威胁我的时候,做戏要严谨一些,你的枪口反了。
冯斯乾瞟向旁边的枯树,你要射击大树吗。
我一噎,实在太慌乱了,我手指旋转枪柄,重新抵住,你截他们试试。
试了之后呢。冯斯乾漫不经心叩击着窗框,你自杀吗。
第198章这是第一次
我故意露出鲜血染红的肩头,冯斯乾眼神掠过,无动于衷。
我脸颊沾了灰尘,无比狼狈,我真自杀了,你不心疼吗?
他眉眼愈发阴沉,你为另一个男人自杀,我心疼什么。
我缓缓举起胳膊,「嘶」地倒抽气,你不怜惜我,没准我明天香消玉殒了,冯冬就是孤儿了。
孤儿。冯斯乾嗓音含笑,怎么,你香消玉殒,打算拖上我一起英年早逝吗。
我当即改口,我要是疼死了,冯冬是没妈的孩子。
你不必牵挂他。冯斯乾掸了掸西裤,孟绮云会是一个合格的继母。
我面色一沉,你早已密谋好了,把我的儿子给她养。
冯斯乾看着我,神色无波无澜,我不希望冯冬经历丧母的悲剧,你不顾安危为林宗易涉险,既然前夫比儿子重要,我成全你的情深义重。
我情急解释,冠强绑架林恒,我有把握才会冒险救人。
他视线定格在我的伤疤,挨了一刀,也尽在你的掌握吗。你算准冠强会扎偏,算准山下有林宗易安排的保镖关键时刻掩护你。他不咸不淡,女诸葛。
我顿时哑口无言。
冯斯乾眼底寒意凛冽,林宗易即将面临生死关头,冯冬寄养在孟绮云名下,你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和他并肩作战了。
这时一名便衣从河渠的方向跑来,直奔赵队,头儿,冠强溺毙了,我们勘察现场,发现他是被芦苇叶子缠住脚,没挣脱开。
赵队有些慌乱,他是仇蟒的心腹,他在舟山毙命,会不会打草惊蛇?万一仇蟒警惕了,上面数月的部署功亏一篑,咱们可担待不起。
我蹙眉瞟向河渠,犹如一个漆黑的洞,吞噬掉一切不见天日的秘密。
保镖经常通过水路运送货物,水性很好,难道游不出两米深四米宽的小河沟吗?我浑身一阵发冷,莫非林宗易报复冠强,命令保镖暗中动手了。
以他的沉稳和城府,不应该犯糊涂。
冯斯乾坐在车里注视我良久,你脸色很苍白。
我骤然回过神,隔着车窗也注视他,傍晚风凉,在山上冻着了。
他有一搭无一搭摩挲腕表,不是因为担心过度吗。
我眺望远处的公路,一辆警车被夹击在中间,进退两难,我确实担心林恒。
冯斯乾身姿挺立,幽暗的光影里面容阴晴莫测,你很清楚,我指的他不是林恒。
我没回应他,径直走向赵队,冠强是仇蟒的一只羽翼,羽翼断掉,一网打尽万隆城的胜算更大。不然凭冠强的身手,倘若他杀红了眼,交火对峙你们恐怕不少人受伤,他葬送在舟山,或许老天助你们。
那名下属说,冠强似乎有致命的外伤,不排除人为,要进一步调查。
我不露声色蹭掉手心的汗,一个死有余辜的恶棍,你们为他费心思,闹得天翻地覆,说不定仇蟒因此警觉,取消转移计划,损失可大了。
我语调耐人寻味,冠强潜逃途中意外身亡,你们至多是办事不力,追不回十亿赃款,上面要责难,你们不如权衡利弊。
赵队一脸凝重搓着手。
冠强裤裆的伤,我出于自卫造成,他失血过多,入水后体力不支,血肉之躯又不是铁打的,死了不是很正常吗?赵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那韩小姐,麻烦您明天回队里录个口供。
我笑着说,我险些死在绑匪的手里,你们为我除害,我随时配合。
我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始终沉默的冯斯乾突然笑出声,越来越有道行了,在我身边从千年的狐狸修炼成万年,我竟然没有防备。
你不是没防备。我靠近他,否则你不可能及时赶到。你再如何生气,怨我任性,也会在暗处护着我。
我们距离仅仅一寸,我能清晰看到他下颌的每一根胡茬,很少存在白皙清俊的男人带有如此刚毅浓烈的性感,像一幅素色的山水画,画中是艳丽的罂粟,最清淡的皮,演绎最诱惑的骨。
冯斯乾手臂横在我与他之间,韩卿,你无数次践踏我的底线,东窗事发之后,再卖弄风情耍赖化险为夷,我也容了你无数次。
我说,你就吃我这一套,不是吗。
他打量我左肩一道糜烂的刀口,痛吗。
我眼眶泛红,小声啜喏,痛极了。
自作自受。冯斯乾松开手,收回你的眼泪,它在我这里太廉价。
我别开头,我耍脾气,你嫌我刁蛮,囚禁我,责骂我。我低眉顺眼,你又嫌我演戏,你娶了年轻鲜嫩的娇妻,对于旧情人变得这么冷漠。